互动科普

从墨西哥城出发，沿15号公路驱车西行，途中景观众多，引人入胜。公路左侧，托卢卡火山巍峨耸立。火山口早已沉寂，口中形成了两个火山湖，是水肺潜水的场所，世界上可供进行这项运动的地点为数众多，但要论海拔之高，4500米以上的托卢卡火山湖自然是名列前茅。来到这里，你就有机会同时身患高空病和潜水病。

驶过繁忙的干线路段，15号公路便转为曲折的双行线山地公路。此时，路左侧的景象又吸引了人们的目光。我乘坐的公共汽车刚好通过一个急转弯，左下方就是万丈深渊，这情景或许会让你突发肠胃病，但也可能治好你的肠胃病，究竟如何，取决于你的身体状况。这地方虽然不是故意吓人，但确实会让我这样的老外胃肠发病，说起来，这里就是因此而闻名世界。

现在是1月底，这辆汽车装着一群来此旅游的记者（大半是外国佬），驶向山中小镇安甘奎奥（Angangueo），我们将在此过夜。次日清晨，我们将前往西拉琴夸（Sierra Chincua），那里是大约20个冷杉林保护区之一，这些冷杉林总面积不到400亩，但气候温暖且湿润，每年都会吸引2.5亿只王蝶（Danaus plexipus）自加拿大和美国东部南下来此越冬。王蝶飞越万里过冬的壮举堪比另一项由本能驱动的迁徙奇观：美国春假期间的学生南下旅游大潮，不同之处在于，自北美南下的王蝶都是成年者。

5个小时后已是黄昏，汽车驶进安甘奎奥，沿着小镇那陡峭而狭窄的主路向上攀爬，最后停在一家旅舍前。这条路有多陡呢？连路边的人行道上铺设了台阶。晚饭后，我们开始査看当地的地图，这里的土地所有者被禁止砍伐林木，以保护王蝶的越冬地点，而他们由此获得补偿。（在美国那头情况也一样，美国首先向国内王蝶栖息地的土地所有者支付补偿，阻止他们在栖息地种植农作物。）

第二天，我们早早回到车上，继续向山中进发。车到西拉琴夸保护区人口处，我们发现这里不但异常寒冷，而且遍山银装——寒夜引来了大雪，而夜色却在迅速消退。看来今天怕是无缘目睹漫天蝶舞的胜景了。目前我们所在的高度达3000米以上，还要在陡峻的山地上跋涉3000多米，才能到达冷杉林，想来那冷杉林正庇护着蝶群，为它们抵御严寒。我们一行大多跃上马背来完成这段旅途。只有巴西科学记者Angelo和我决定步行前进，因为这会让我们感到暖和。“另外，”Angelo补充道，“我可不喜欢坐在又湿又滑又臭的马背上。”然而，脚下数千米的高山陡峭而又泥泞，挣扎着前进了几分钟，我就禁不住篡改了尼采的名言，聊以自嘲：“那不能置你于死地的一切，只会令你臭气熏天。”事实上，连队列中的马匹都对我们怒目相向。

终于，我们到达了王蝶栖息地，由于天气恶劣，它们只得落在林中躲避。两天前，在特奥蒂瓦坎古城，我曾在金字塔间的死亡大道上漫步。而今看来，西拉琴夸的林中小径也像是一条死亡之路，成千上万的蝴蝶散布其间。其实，这只是一条冰冷之路。小心翼翼地在这些冰冷的王蝶躯体间走过，我们发现，正如蒙提·派顿的鹦鹉那样，它们并没有死去，而是在休息，躯体上的一层天然防冻物质保护着它们。

我拈起一只王蝶，呵气温暖它的身体。突然，王蝶展开翅膀，我吃了一惊，险些后退了一步，但我知道，随便一步下去就可能踩死20多只王蝶，所以我尽力站稳，然后，把这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放在一棵树干上。如果它能够幸运地活下去，来年春天就可以返回美国。但愿它和后代们能够避开南下学生的汽车风挡，安然返回故乡。

[陈玉新/译 曾少立/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