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第三世界的潜水艇

Daniel J. Revelle, Lora Lumpe

1993年春，伊朗在波斯湾对其新购买的俄罗斯制造的Kilo级潜艇中的第一艘进行海上试验。这艘潜艇的出现使伊朗人试图封锁霍尔木兹海峡的野心再次复苏。霍尔木兹海峡是目前全世界四分之一的石油运输所必须经过的狭窄水道。

在整个冷战期间，美国海军最为优先考虑的任务就是与苏联的核动力潜水艇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捉迷藏游戏。随着这一威胁的消失，围绕优先考虑的重点问题开始出现冲突。一方面，美国海军担心日益壮大的第三世界海军会威胁其在世界各地沿悔水域中的行动能力。另一方面，对冷战中的工业基地命运的关心正对美国产生压力，要它像它以前的盟友和对手一样向发展中国家提供先进的柴油动力攻击潜艇。

目前，20多个发展中国家拥有15多艘柴油攻击潜艇。其中北朝鲜25艘，印度18艘，土耳其15艘，希腊10艘，埃及8艘，利比亚6艘，巴基斯坦6艘。许多艘这类潜艇已逐渐过时，它们缺乏维护保养或由未经严格培训的船员们操纵着。不过，其他潜艇刚可以与工业世界海军中的许多潜艇相匹敌。

第三世界国家从俄罗斯和西欧国家购进了它们的大多数先进潜艇，后两者均有一个远远超过其自身需要的潜水艇制造基础。德国潜水艇制造商HDW公司的销售经理Hans Saege估计，尽管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成员国一般只购买二至三艘，但NATO成员国拥有年产19艘潜艇的能力。因此非常需要为过剩的生产能力寻找出路。

尤其德国作为主要的潜水艇出口商。它的销售特别令人担心，因为它经常不仅卖出潜水艇，还转让制造潜水艇的生产设备和关键技术。这种“合作生产”促进了销售额的上升，但也导致了参与潜艇销售竞争国家的数量增加，从而使得潜水艇的激增更加难以控制。德国已和韩国、印度及阿根廷签订了合作生产的协议——其中阿根廷已被准许另产两艘潜水艇用于再出口。

俄罗斯把武器销售看作是它极端需要的硬通货的一种来源。俄罗斯海军几年以前就声明，它仍将每年制造两艘柴油潜水艇，一艘自用，一艘卖给那些能立即用现金付款的人。前苏联的顾客包括利比亚、北朝鲜、印度和阿尔及利亚。不久前，伊朗买进两艘Kilo级潜水艇，并有意购买第三艘。

其他国家也参与到这场商战中，法国把它的Daphne型以及更先进的Agosta型卖给了巴基斯坦。瑞典正把潜水艇销售到马来西亚，并在南亚一带寻找其他买主。荷兰正在考虑出售10艘潜水艇，这被认为是本世纪最后一笔大买卖。同时，英国也在廉价出售其舰队已无力支持的四艘新Upholder柴油潜水艇，甚至愿意连同其全体雇佣船员在内一起出租。

尽管自六十年代以来美国海军只购买核动力攻击潜水艇，但最近，美国政府同意美国国内生产柴油潜水艇。在1992年给国会的一份报告中，海军提出“在美国的造船厂内建造柴油潜水艇用于出口，并不能支持美国的潜水艇制船基础，还会鼓励柴油潜水艇的未来开发与使用朝着不利于美国自己海军的方向发展”。然而，1994年4月美国国务院已批准密西西比州帕斯卡古拉的Ingalls造船厂在德国HDW公司许可下生产该公司的209型潜水艇。埃及想购买两艘这类潜水艇，但无钱从德国直接购进它们。埃及在购买Ingalls制造的潜水艇时将利用美国军援经费，这笔费用只能花在美国制造的武器上。

一旦这条新生产线投产，经济上的考虑有可能迫使美国向发展中国家出售更多的潜水艇。美国制造的209型潜水艇的第二号潜在顾客是沙特阿拉伯。

因为紧缩的军事预算增加了经济不景气，武器制造商正积极地四处活动以便扩大它们的市场。潜水艇商人们己把阿曼湾、地中海、阿拉伯海、北印度洋、南中国海以及亚洲北部的太平洋沿岸各国当作目标。如果成功的话，他们的销售战将对国际稳定产生严重的危险。

甚至少数现代化且维护极好的柴油潜水艇也能在波斯湾战争中发挥重大作用。根据美国海军中将James Williams的看法，如果萨达姆·候赛因当时购买了六艘现代化潜水艇并“在霍尔木兹海峡两侧各布置三艘，情况就将变得复杂。”他还评价道：“一艘柴油潜水艇将会对你驾驶船舶的方式产生极大的影响。”

在马尔维纳斯群岛的战争中。阿根廷一艘209型潜水艇就设法躲开了15艘英国护航舰、驱逐舰和两艘航空母舰上的反潜飞机。圣路易斯号巧妙地接近英国舰队到其鱼雷射程内并发射了三颗鱼雷。尽管所有这三颗都未击中目标。冲突初期，一艘英国潜水艇就用两颗直线前进的鱼雷击沉了阿根廷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这两颗鱼雷的设计可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美国和英国的海军都正在开发本世纪末能使用的主动反鱼雷武器。但目前，规避和电子干扰是回避已在水中鱼雷的唯一方法。在工业国家的帮助下，大多数第三世界的海军现在都拥有了能引导到一艘船并恰好在其龙骨下爆炸以造成最大损害的先进鱼雷。

有些国家的海军也拥有由潜水艇发射的反舰导弹。美国把鱼叉导弹卖给了以色列、巴基期坦和其他国家，法国则正在销售一种由潜水艇发射的飞鱼导弹。

潜水艇发射的武器的致命性使得对攻击潜艇的早期探测和摧毁成为反潜战（被称作ASW）中的一个关键性因素。显然，潜水艇一般都比水面舰船或飞机难侦查得多。柴油动力攻击潜艇可以非常地安静。当它们缓慢地移动时，可以依靠蓄电池的能量航行几天，这样就消除了发动机的噪音，也无需浮出水面或用通气管换气。

柴油潜水艇的航程相当短，因此它们一般都呆在沿岸水域中，而不是呆在海洋中部的深处。事实上，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其本国海岸线附近只部署了少数潜水艇进行防御，这使得部分分析家嘲笑它们是纯粹的“智能布雷场”。不过，追踪和摧毁这些潜水艇的任务却是复杂的并且充满了危险。

柴油潜水艇通常出没的“浅水”区域可能深达300米，给一艘潜艇提供了足够的隐蔽空间。同时，海底也近得足以使假声纳回声隐蔽一艘潜艇的位置，这很大程度上类似于“地面杂乱回波”使低空飞行的飞机躲过雷达。舰船、石油平台和海洋生物能够在沿岸水城中增添噪音，进一步使反潜战的工作复杂化。用来在深海中发现潜水艇的磁异常探测器特别容易因浅海底的杂乱回波和乱扔在海岸平原上的“磁性垃圾”而失效，

为了探测潜水艇并确定它们的位置，反潜战的工作人员必须将潜水艇可能行驶的地区内的共他声源分门别类，绘制出热、深度和盐度纵剖面图以及可能影响声发射和声纳回波路径的海底条件（见本期“业余科学家”）。美国海军刚刚开始在诸如波斯湾之类的水域中把注意力转到这个问题上来。波斯湾直到1992年才有潜水艇。那时，伊朗购买了它的第一艘Kilo级潜艇，美国则派遣了两艘洛杉矶级核动力攻击潜水艇到那里巡逻并绘制该地区的地图。

尽管柴油潜水艇只要部署在合适的条件下就有许多优点，它们仍有不足之处。它们的发动机比起核反应堆来产生出更大的噪声，并且不能使潜艇航行得像核潜艇那样快。一艘柴油潜水艇利用电力高速行驶，只需几个小时就会耗尽电池。即使是以较慢的速度前进，它仍然必须每隔4至l0天就接近水面吸进空气。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潜水艇的能力以及艇长是否愿意为避免被发现而愿意冒耗尽能量的风险。因此，反潜战的部队可以通过在该地区像铺地毯那样部署舰船和飞机而获得成功。美国大西洋部队总司令、海军上将Henry Mauz解释道：“如果你不让它出来透气，你就把它牵制住了。很快它就无法工作了——它太热，蒸汽太多，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物也太多。”

潜水艇的最新设计旨在减少这些不利条件。例如，Kilo级和209型潜艇在通气时比它们的前辈发出的噪音要小得多了。此外，瑞典、德国、意大利、俄罗斯和韩国的造船厂正在开发不用空气的推进(AIP)系统，它无需频繁通气，还有可能使一艘潜水艇在某一深度的停留时间长达一个月。瑞典已经试验了一个使用Stirling发动机的AIP系统，并将它结合进其下一代潜艇设计中。这种外燃机不会爆发性地燃烧燃料，因而比标准汽油或柴油发动机的声音要小得多。其他设计可能使用液氧和高效燃烧系统，或者净能量密度是铅酸电池的五倍的化学燃料电池。

大多数由第三世界国家部署的潜艇舰队目前还不能对海军的行动造成无法克服的威胁。美国海军代表指出“海洋中只有一小部分不到1000英尺深，并且这一部分水域的绝大多数都在离海岸不到30英里远的地方。”他们坚决主张“控制较深的海域将在确保海上交通通道畅通的同时，保证战斗群活动的安全，并把潜在的威胁限制在有限的浅水区域内，这个区域对布雷和其他军事力量是特别敏感的。”

美国一位情报官员认为，以伊朗南部为基地的新的Kilo级潜艇极易被美国飞机发现和摧毁，以致消灭它们就好比一场“实弹射击训练”。能力较差的潜水艇即使是大批行动也未必会造成严重的危险。例如，利比亚的潜艇船员们以训练极差闻名于世，他们的潜艇维护质量差得使他们的六艘潜艇中只有一至两艘还可以操作——从1985年以来，没有一艘潜艇定期出海。

面对这种复杂情况，美国海军已摆出了两种矛盾的姿态。在它故作姿态的声明中，海军发誓要“确保我们能维持在沿海地带作战中成功所必需的反潜战优势”，从而含蓄地承认了其现在的反潜战部队足以能够对付现有的和近期的威胁。同时，官员们正在为一份新的核动力攻击潜水艇计划和多个新的直升飞机、声纳、雷达、鱼雷和潜艇防御项目辩护，这些项目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浅水中的柴油潜水艇所产生的危险之上的。

事实上，如果各国继续出口更加先进和隐蔽的柴油潜水艇和武器，发展中国家的潜水艇舰队给美国军队造成的危险将增加。有什么限制潜水艇扩散的方法吗？

很难说服出口商相信停止向第三世界国家销售潜水艇是最符合他们的利益的，但放弃可能的销售这一做法并不是没有先例的。I987年，当西方国家对于弹道导弹的激增有了充分警惕时，它们终于设法把自己的金融利益放到了一边，开始限制导弹和相关技术的销售。“导弹技术控制制度”（MTCR）禁止能够导致普遍扩散的导弹、设备或技术诀窍的转让。

导弹成为特别关注的一个目标，是因为它们能够突破敌人的防御，并且极适合进行突然袭击——它们破坏稳定的特点同样也出现在潜水艇身上。掌握在无赖政府手中的攻击潜水艇会引起针对商业运输的恐怖活动的抬头，并可能对在沿岸地区水域中采取行动的大国军队造成严重破坏。如同MTCR一样，停止潜水艇扩散到可能的敌对政权手中的最好办法就是控制这些武器在世界范围内的出口。弹道导弹的日常销售不再被认为是各国可利用的一个合法商业机会，对于潜水艇，情况也是这样。

发达国家要放弃的潜水艇市场也许并不是那么大，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现代潜水艇的造价太高——例如，巴基斯坦将为它正在寻求从法国购进的三艘Agosta 90型潜艇中的每一艘付费2亿3千3百万美元，但其他国家也在和法国争夺这笔生意。这些国家都提出了降低交易利润的慷慨大方的融资优惠办法。在今天的买方市场上，几乎没有支付现金的顾客了。在美国和埃及的交易中，Ingalls造船厂所接受的收入是美国纳税人的钱，已被要求要花在美国的商品和服务上。

许多潜水艇销售交易都包括转让潜艇的设计和制造潜艇的技术协议。因此，购买者可能成为独立的生产者，并和以前的卖方竞争将来的订单。巴西、阿根廷、韩国和印度以前都是潜水艇的买主，现在已经制造了部分本国所需的潜水艇。正是这种生产能力的扩散刺激了MTCR的形成，发达国家可能同样希望在把潜水艇世界贸易的控制权以及潜水艇市场本身拱手让给第三世界的潜水艇制造商以前采取行动。

潜水艇出口商有时以需要维持国防工业基础为理由来证明自己的做法是有道理的，但所维持的能力可能并不都是对一个现代化国家自身的防御有用的。德国在将近20年的时间里一直销售209型潜水艇，但是德国海军却没有一艘209型潜艇。在德国和瑞典，目前国内采购有AIP推进系统的潜艇的订单对于维持其潜艇工业基础起着更大的作用。这些订单直到九十年代后期都将提供工作机会。对于美国来说，在密西西比州建造柴油潜水艇并不能帮助维持在弗吉尼亚州和康涅狄格州的核潜艇生产，尽管它有助于使Ingalls船厂保持经济上的运行自如。相反，那里将建起的生产线所生产的产品，美国海军既不想购买也不希望看到它扩散到全世界。

朝着潜水艇出口的最终控制迈出的一大步可能就是限制诸如现代鱼雷和反舰巡航导弹之类先进的由潜水艇发射的武器的销售。这些武器只需一枚就能击沉一艘大型水面舰艇，它们尤其具有破坏稳定的作用。此外，美国可以通过停止鱼叉式导弹的出口而树立起一个榜样。这些反舰武器使一艘潜水艇能对90英里远的一个目标(比如一艘航空母舰)发动进攻，这个距离已远远超过了目标的内层防御的范围。

价值几十万美元的导弹和鱼雷的销售，对政府而育，比价值上亿美元的潜水艇销售可能更容易抵制。哪怕是最基础的鱼雷都能击沉一艘舰船，而更快、更隐蔽、射程更长、导向装置更好并能挫败现代干扰手段的更加现代化的武器可能使海军面临迫在眉睫的危险。通过把水下武器的销售限制在最基本的类型上，出口商就可以减少来自现有潜艇的威胁。限制合作生产或限制销售潜水艇生产技术的协议将是朝着全面停止潜水艇出口迈出的合乎逻辑的步骤。

鉴于潜水艇和其他先进武器的使用寿命很长，即使是把它们出口到现在是忠诚可靠的盟国也是一笔有风险的生意。伊朗在原教旨主义革命时期就已订购了六艘德国产的209型潜水艇。如果那些武器当时已经交货，伊朗很有可能在两伊战争中用它们来打击科威特和伊拉克的石油运输，并能用它们在美国进行干涉以保护石油的交货时攻击其舰队。

尽管目前第三世界的潜水艇不能造成势不可挡的威胁，但现代潜艇和军需品的持续销售已导致真正严重的扩散风险。潜艇制造国应当把眼光放远一些，不要只盯住短期的商业利益，而应当看到长远的安全需要，并制定出一个延缓或完全停止先进潜水艇的销售的制度。

【郭敏/译；郭凯声/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