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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解读巨石阵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1月24日

重新解读巨石阵

撰文  威廉·昂得希尔(William Underhill)

翻译  郭凯声

 

在英国伯明翰大学一间凌乱不堪的办公室里,意气风发的考古学家文斯·加夫尼(Vince Gaffney)轻点鼠标,调出了一幅远古景观。这位52岁的景观考古学教授展示的,是对英国最负盛名的史前遗迹——巨石阵(Stonehenge)进行的一次虚拟发掘中获得的初步成果。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由若干可能曾竖立于巨石阵西南约900米处的木柱围成的巨大环圈,堪称规模宏大的巨石阵的木质孪生兄弟。2010年,加夫尼启动了一项为期3年的考古项目,率领一支国际考古队考察巨石阵周边的田野。这是揭开巨石阵众多未解之谜的又一次尝试,不过此次他们有了大功率磁强计(magnetometer)和探地雷达(ground-penetrating radar) 相助,不到两周就发现了预想的木柱环圈的踪迹——这或许是半个世纪以来巨石阵研究的最重要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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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涌现出的众多新发现促使科学界开始重新认识巨石阵,加夫尼教授的发现便是其中之一。陆续浮出水面的各种新资料,再加上运用现代考古手段对早期成果重新进行分析,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新信息。在碳14测年法(carbon dating)上取得的进展,意味着专家们可以拿出更准确的事件年表。借助更尖端的化验技术分析人的遗骸,考古学家也得以确定这片遗址的最早来客可能起源于何处。探索的步伐正在加快。雷达设施搜集数据效率极高,这是几年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以前加夫尼在一处遗址忙活3年才能获得的数据,现在通过仪器两天便能得到。)有了更多的数据,各种新颖见解也随之登场。眼下不断涌现的新证据为下面这个观点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巨石阵从来就不是威风凛凛地独自耸立在那片荒野之上。诚如加夫尼所言:“它只不过是一个大得多的仪式场所中的一部分罢了。”

 

千古之谜

17世纪以来,一代又一代考古学者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弄清巨石阵的意义。谁建造了巨石阵?为什么要建?怎么建的?对这3个问题,几乎每一代学者都有自己的答案。关于巨石阵的作用,不同时期的学者有不同的解读:从天文观测台到领袖的坟墓,乃至铁器时代德鲁伊祭司的圣堂等等,不一而足。在科学家最终认定巨石阵建于新时器时代之前,疑似的巨石阵建造者曾包括罗马人、丹麦人等,连巫师梅林也榜上有名。

麻烦在于,巨石阵建造者没有留下多少可能透露其身份的痕迹。一点点他们烧火遗下的木炭、若干石片、几根牛骨、一些箭头,再加上偶尔见到的鹿角镐——证据少得令人沮丧。唯一已经确知的就是事件发生的大致年代顺序。公元前3 000年左右,一条环形的壕沟和土堤出现了,此后的1 000年中,巨石阵逐步形成了它的最终模样。外侧是一圈砂岩,这些巨大的砂石块可能是从29千米外的莫尔伯勒唐斯采石场中拖到这里来的。内侧排列着一些较小的青石块,是从240千米以外的南威尔士群山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运来的,另外则是由好几块巨大砂石板排列成的马蹄形。石块的放置似乎很考究:在夏至的黎明以及冬至的日落时分,它的中心线都正对着升起或落下的太阳。


自建成以来,巨石阵这里发生过的许多事情,给考古学家带来了更多困扰。巨石阵的早期建造者似乎已经改变了青石的排布。部分石块完全消失了。在最初80来块青石中,仅有大约一半存留至今。20世纪人们不讲卫生的坏习惯也帮了倒忙。加夫尼的磁强计就检测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举办音乐节时到处乱扔的金属废物和瓶盖等垃圾。更不必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地方被当作军训基地时遗留下的若隐若现的战壕轮廓线,以及最早一代考古学家漫不经心的作风导致证据被毁所带来的问题。1986年巨石阵被联合国列为“世界遗产地”(World Heritage Site),这自然有助于保护巨石阵及周围环境,但也限制了考古发掘的范围。


从生到死

巨石阵是一片很大的仪式场所的核心,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新鲜。看看地图,你就会发现巨石阵周边的田野里坟茔密布,其中一些年代比巨石阵还早。此外,早在1925年,考古学家就通过航拍发现了一处环状木结构,称为“巨木阵”(Woodhenge)。但证据的积累过程非常缓慢,直到现在考古学家才得以据此推测,决定生死的仪式可能是如何互相衔接起来的。

在加夫尼的考古队发现最新木柱圆阵的前几年,在巨石阵及周边地区开展的其他一些发掘工作,揭示出一幅更广阔场所。2007年,英国谢菲尔德大学考古学家迈克·帕克·皮尔逊(Mike Parker Pearson)领导的、有好几位英国考古界大腕参加的“巨石阵河畔项目”考古队宣布,他们在杜灵顿墙(Durrington Walls,位于巨石阵东北仅3千米处的一段规模可观的人造围墙)发现了一处说不定是英国境内最大的史前聚居点。考古学家巧妙地运用土壤化学分析术(考虑氮或磷的含量),获知了当时的居民如何安排住宅的大量信息,从做饭的场地到睡觉的地方,应有尽有(即使时隔数千年,婴孩仍会通过极微量的尿留下他们当年尿床的痕迹)。超精准的放射性碳14测年法的测量结果显示,这座村落有人居住的时间不到45年,据此帕克·皮尔逊及其合作者推测,该聚居点正是巨石阵建造者当年居住的地方,在巨石阵完工后他们就离开了。

同样重要的是,这个考古队还在加夫尼发现巨木阵之前就发掘出了另一座木结构遗迹——一个木柱同心圆阵列,被命名为“南圆阵”(Southern Circle)。南圆阵的布局明显指向夏至时的日落方向,这恰好是巨石阵布局的镜像。帕克·皮尔逊推想,巨石阵有一个木质版的对应建筑,它们合起来组成了一个蔚为壮观的举行仪式的场所,估计与对祖先和太阳的崇拜有关。“这些证据澄清了这个场所的真正用途,”他声称,“我们发现,巨石阵只是一个更大的综合性结构的一半而已。”

帕克·皮尔逊认为,这个结构的两半都有各自的象征意义。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巨石阵的大圈代表死者的领地,作为对祖先的永久纪念。南圆阵则恰好相反:它是一块世俗的领地,生者最初来此是为了建造巨石阵,以后则是为了举行季节性的纪念仪式。这种解释部分得益于帕克·皮尔逊的一位马达加斯加同事的启发。该同事发现,巨石阵的情况与马达加斯加当地的习惯颇为相似:木材建造的居所总要有为死者建造的石质建筑相配套。对在杜灵顿墙发掘出的动物骨骼所做的化验结果显示,牛是从英国南部运来的,或许是为了在仪式的宴席上食用,这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上述解释。2009年,更多证据浮出水面。当年,巨石阵河畔项目在距巨石阵3千米(距杜灵顿墙恰巧也是3千米)的阿冯河旁边,发现了一个由25块青石构成的环形阵列遗迹。这个遗迹很快就被命名为青石阵(Bluehenge)。青石厚板已经不见踪影,或许是被弄到巨石阵里面去了,但现场留下了独特的青金岩(blue rock)碎片,更重要的是还留下了木炭的痕迹,表明这个青石结构是在约5 000年前竖立起来的。帕克·皮尔逊推测,或许青石阵是火化场所,逝者正是在这块圣地开始踏上通向巨石阵的最后一段旅程。

对新石器时代的居民来说,这些青石的意义肯定不同寻常,否则它们为何会稳居于巨石阵的正中央并由块头比它们大的砂岩巨石拱卫着呢?而眼下又冒出来的一种说法更是使众青石成了整个巨石阵故事的核心,同时也让巨石阵承担起另外一种作用。在2008年对巨石阵本身所进行的一次发掘中(这是40年来在巨石阵环圈内进行的首次发掘),考古学家搜集到的证据支持下面这个观点:巨石阵主要是一个治病场所,是那些抱着康复希望不远千里前来求医的人的目的地。“就像中世纪的大教堂一样,巨石阵可谓饱经沧桑,见证了无数变故,但它的最吸引人之处在于它是一个治疗圣地,”英国伯恩茅斯大学的蒂莫西·达维尔(Timothy Darvill)说,他曾与伦敦文物学会前会长杰夫·温赖特(Geoff Wainwright)联手主持了2008年的发掘。

 

治病神力

达维尔与温赖特的说法或许有助于解释古人为何不辞千辛万苦,把巨大的青石牌坊(每块重达4吨)从240千米以外威尔士南部的普雷塞利山(Preseli Hills)拖到英格兰南部来。(这件工作可能也不像乍看起来那么难。去年秋天,一群学生演示了如何将青石牌坊放在小石球上,通过球的滚动一点点挪过这段路程。专家曾在苏格兰一个类似的环状巨石阵列附近发现过这种小石球,于是设计了上述试验。)它也可以解释为何有那么多青石不翼而飞。在2008年的发掘过程中,达维尔发现了大量显然是故意从大块青石上凿下来的石片,可能是被当作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说不定整块整块的青石都被弄走,运到其他地方去使用了。

不过,关于巨石阵是史前版卢尔德(Lourdes,法国的一处天主教圣地,因传说拥有非常灵验的治病神力而名噪一时)的说法,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并非来自青石,而是来自葬于此地的先人遗骸。2002年,考古学家在发掘了埃姆斯伯里一处距巨石阵约5千米的建筑遗址后报告说,他们找到了一座坟墓,坟墓中的男性生活在公元前2 300年前后青铜时代,陪葬品中有大量各色珍宝。由于还有箭具充当陪葬品,考古学家给他取名为“埃姆斯伯里的弓箭手”(Archer,音译为“阿彻”)。对阿彻的骨骼进行检查化验后,研究者发现他失去了一侧膝盖,感染已经侵入骨内。此外,很有意思的是,在他的牙齿中发现了若干种锶同位素的混合物,暗示他的家乡远在阿尔卑斯山地区[牙釉质(tooth enamel)是在童年早期形成的,包含的化学成分可以显示一个人是在哪里长大的]。或许他千里迢迢跑到英国,就是想要在当时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巨石阵求得治愈,起码也要减轻一下疼痛。事实上,对巨石阵周边坟墓进行的发掘表明,许多坟墓的遗骸均显示死者生前似乎曾遭受严重的伤痛折磨。一个貌似讲得通的解释是,艾默斯伯里的阿彻仅是涌入巨石阵寻求减轻痛苦的外来人流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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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巨石阵附近的博斯库姆又发现了一座坟墓,考古学家最近对该墓中的牙釉质进行同位素分析后发现,阿彻并非唯一一位远方来客。葬于此墓的人里有7位早年可能曾在威尔士(青石的产地)度过。去年,英国地质调查局的简·埃万斯(Jane Evans)在对2005年附近地区发掘出的一具十多岁少年的遗骸进行了类似检验后,认为他来自比较温暖的亚热带地中海气候地区,不过对于相关数据的解释仍然存在一些疑问。

同有关巨石阵的所有假说一样,对卢尔德假说持怀疑态度者也大有人在。他们最强有力的理由是,没有足够证据显示,在巨石阵地区发掘出的人类遗骸中有外伤痕迹者比例偏高。要想证明卢尔德假说,就必须找到多得多的骨骼来分析。此外,即使未来的发现的确证实了卢尔德假说,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帕克·皮尔逊的论点站不住脚,因为这两种假说并非不能同时成立。毫无疑问,在5 000年的漫长岁月中,人们肯定曾把巨石阵用于不同的用途,并且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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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了这些新发现,但围绕巨石阵仍有许多未解之谜。关于石器时代先民们的信仰和生活方式,他们留下的线索实在是少得可怜。然而,以最新技术武装起来的考古学家肯定不会被困难吓倒。今年,负责主管巨石阵的国有部门——英国历史建筑与纪念碑管理委员会(English Heritage)打算对这些巨石安排一次激光扫描,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可作为证据的刮痕和涂画痕迹。而作为“吃在巨石阵”(Feeding Stonehenge)项目的一部分,帕克·皮尔逊目前正对杜灵顿墙一带发现的动物骨骼进行分析,以弄清巨石阵的建造者们究竟如何生活,吃些什么,以及来自何处。与此同时,加夫尼自创的高科技拖网式普查则覆盖了超过13平方千米的地域,用不了多久,就会拼凑出显示该区域地下情况的第一幅全景图。毫无疑问,考古学家将收获更多发现。据加夫尼说,巨石阵似乎是一个“复杂的碑石群”的组成部分。是够复杂的了,但或许还没有复杂到周密细致的科学探索都无法解决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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