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贫穷、偏见与艾滋

撰文 杰西卡·韦普纳（Jessica Wapner）   翻译 贾明月

30年前，当艾滋病首次在美国出现时，它还是一种城市病，发病区域主要是纽约、旧金山、洛杉矶这样的城市。现在，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CDC）的数据，纽约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病例数依然在最高之列，艾滋病（HIV感染的晚期阶段）患者超过15万。不过近些年，HIV感染态势开始向美国南部地区（包括乡村）倾斜。美国南部地区由16个州加上哥伦比亚特区组成，人口只占美国总人口的37%，但是在2009年，这些地区新增的HIV感染病例却占到了全美45 000例中的一半。此外，就新发感染和艾滋病死亡病例数而言，南部地区也居全美之首。

这种区域性的反常现象给美国卫生部门敲响了警钟，因为这种现象表明，目前控制HIV感染的种种尝试都是失败的。考虑到现阶段我们对HIV传染和预防机制的了解，新发感染率本应迅速下降才对。进一步讲，死亡率也应该降低，因为抑制疾病恶化的组合疗法1996年就出现了，而且从1987年开始，美国艾滋病药物援助计划也一直在为贫困人群承担医疗费用。另一方面，美国南部地区也不存在异常的HIV传播方式：男性之间无保护的性行为依然是最普遍的传播渠道，其次是使用了被污染的针头，或与上述两类人群之一发生性行为。

那这些令人不安的数字又如何解释？我们需要采取哪些措施？一项研究已经找到了导致上述反常的一些原因——贫穷、文化习俗和偏见，就是其中的代表。目前，美国南方的几个州试图根据这些发现，制定一些行之有效的行动方案。而让人吃惊的是，密西西比州，这个在外界看来在对抗艾滋病上一败再败的地区（美国人权观察组织最近在一份长达59页的报告中，详细记录了密西西比州在对抗艾滋病上的种种失败），却可能为我们指明抗艾征途——尽管前途依然坎坷。

社会因素

当然，在美国南部，让人担忧的不是只有艾滋病。长期以来，该地区一直饱受糖尿病、心脏病、某些癌症和肥胖症的困扰，比美国北部、中西部和西部都要严重。和这些疾病一样，要解决HIV在南部盛行的问题，不只是提供有效且便宜的药物那么简单，还须了解南部居民为何在检查和寻求治疗上显得特别拖拉，只有到了HIV感染晚期时，才想起去医院，而此时再想治疗，难度已经好比登天。

羞耻心似乎是一个原因。在美国南部，感染HIV是一种耻辱，会让人抬不起头，而在各种反对同性恋的文化和宗教思想的影响下，这种想法又会不断得到强化。一些HIV检测呈阳性的年轻男性宁愿说自己吸食海洛因，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因此，高危人群经常逃避检查，即使已经查出是阳性的人，也会隐瞒病情，直至病情恶化到再也无法否认。而在这个过程中，病毒并没有停止扩散。

美国国家艾滋病、肝炎病毒、结核和性传播疾病预防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HIV/AIDS, Viral Hepatitis, STD, and TB Prevention）主任凯文·芬顿（Kevin Fenton）说，贫困是导致检查和治疗延误的另一大原因。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调查结果，密西西比州是全美最贫困的州，紧随其后的是西弗吉尼亚州、阿肯色州和南卡罗来纳州。对于没什么钱的人来讲，在他们挣扎于果腹、置衣和有片瓦遮风避雨这些事情的时候，HIV可能是无足轻重的。许多人收入低微，付不起医疗保险，但相对于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和其他免费或低价卫生保健计划的认证标准而言，他们赚的那点儿钱又太多了。为了养家糊口而奔忙，使许多感染HIV的人推迟就医，直到病情严重。

即使HIV呈阳性的美国南方人确实在寻求医疗，要想得到恰当的治疗也很困难。美国政府的调查发现，南方的许多州中，HIV携带者中有一半人没有得到充分的治疗——而在其他地区，这个比例只有1/3。一方面，美国各州有时会有药物使用限制，这束缚住了医生手脚。例如，密西西比州的医疗补助计划规定，受益人（包括HIV携带者）每个月获得的处方药要限制在5剂之内，而事实上，为了控制患者体内的病毒水平，通常要用比这多得多的药物才行。另一方面，医生极度缺乏。在密西西比，基础护理医生占居民总人口的比例，是全美最低的（基础护理医生可以处理大部分人遇到的大部分健康问题）。而执业医师可能不大希望看到感染HIV的人。在人权观察组织的报告中，有一些来自临床工作者的匿名证词，说密西西比的许多执业医生拒绝治疗HIV阳性患者，导致那些愿意接诊的医生候诊名单过长。有研究证明，及早治疗能提高医疗效果，降低医疗费用，患者的不当行为也会减少。“当接受治疗的人了解到更多的知识后，无保护的性行为会更少，”密西西比大学医学中心医学与传染病学系副教授黛博拉·J·康科－帕克（Deborah J. Konkle-Parker）说。

贫困、偏见与HIV之间的密切关系，让一个人群在近些年深受其害，这就是非裔美国人。美国的贫穷黑人家庭有一半以上生活在南部地区。公共卫生专家报告称，与其他男人发生过性关系的黑人男子很少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或有感染HIV的风险，因此会拒绝使用可防止病毒传播的安全套。2006年，在与男性发生过性行为的黑人男子中，南部地区新确诊的艾滋病病例，比美国其他地区加起来还多。密西西比的卫生官员报告说，在13～31岁、与男性发生过性行为的黑人男子中，新发HIV感染病例数在2005年－2007年间增加了48%。

解决方案

虽然资金并不能完全扫清障碍，改善美国南部地区的HIV感染状况，但肯定会有帮助。2010年7月，奥巴马政府启动了一项国家战略计划，来帮助南方各州和其他“灾情”严重的地区对付HIV。2011年2月，美国政府又宣布追加资金。然而，随着医疗补助计划（由州和美国政府支付医疗费用）削减经费的风潮隐隐逼近，最需要帮助的人得到的经费支持可能不会太多。

同时，有些州也在试着提出一些创新性的解决方案。南卡罗来纳州发起一个HIV教育项目，希望在教会和牧师的帮助下，能减弱HIV感染者的羞耻感。阿肯色州也首次拨出资金，用于一项可行性研究，看能否为普通人群提供常规的HIV筛查。而地处圣经地带（Bible Belt，保守的基督教福音派在社会文化中占主导地位的地区）的密西西比州，提出了一个有些让人意外的方案：今年3月，该州通过了一项法律，要求学校开展性教育。数月前刚被任命为性传播疾病和HIV防治项目负责人的尼克·莫斯卡（Nick Mosca），以及密西西比州的卫生官员玛丽·科里尔（Mary Currier）都认为，性教育应该摆在优先位置——理由很充分。据报道，在密西西比州，75%的高中生经常有性行为，而新发HIV感染病例中，1/4的人是13～24岁的年轻人。

莫斯卡还希望与密西西比州的教育局合作，对部分高中的所有学生进行HIV检查，不管他们是否属于高危人群。这一措施会对HIV呈阳性自己却不知晓，也没有接受过治疗的人有帮助。而且，对每个人都做检查，还有助于消除与HIV联系在一起的羞耻感，因为没有人被排除在外。

普及健康护理可能还需要更长时间。预防与公共卫生基金（Prevention and Public Health Fund）是《可负担保健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的一个组成部分，该基金已拨出了1.98亿美元，用于在全美国范围内、在2015年之前，培训出500名基础护理执业医师和600名基础护理执业护士。不过，密西西比州州长哈利·巴伯尔（Haley Barbour）认为，该州并不需要这项法案提供的任何援助。目前，密西西比州的卫生专家希望，在他们的教育和筛查措施的干预下，该州的超高HIV感染率和死亡率能够有所下降。他们有适合自己的解决方案。

             （责任编辑：褚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