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比其他人聪明,这是连儿童都知道的。但一位博士生的大脑,和普通人的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当我们终于能够弄清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就不得不面对接踵而来的新问题:让一个普通人成为天才,是否符合伦理道德呢?按照进化论的思维,如果人类聪明到能够发明提高大脑能力的技术,我们就应该获得这样的好处——这就是“适者生存”的最好选择。正如心理学家科尔内留(Corneliu Giurgea)在20世纪70年代所指出的那样,“人类将不会被动地等待数百万年让进化来赋予人更好的大脑”。
但并非所有人都赞成进化论的观点。当遗传学家和神经科学家对基因、大脑结构和神经化学物质的研究取得突破,人为提高智力成为可能,不少人开始忧心忡忡这将导致一大批人放弃艰苦的工作,转而求助于药房,来获取成功。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聪明药”处于临床实验中,可望在五年之内上市出售;目前可供记忆障碍患者使用的一些药物疗法,经临床实践证明也可以增强健康人群的智力,有数百万人采用这类方法来改善因衰老而引起的健忘;一些专门为精神治疗设计的药物也可用于增强某些有规律性的大脑功能。
利他林(盐酸哌酯甲酯)就是这样一种药物,它能够提高患好动症儿童的学习成绩,对正常儿童也有类似的效果。人们普遍认为,患好动症儿童和正常儿童服用此药,可将他们的SAT(学习能力倾向测验)分数提高100分以上(满分1600分)。因此,许多健康年轻人目前都在服用该药,或者说,至今仍未停止这样的滥用。
因为研究这些能够增强记忆的新型药物,我们正在面临一些社会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这些问题与当年我们研究一些熟知的非法精神药物时所面临的情况相类似。吗啡对于因烧伤和其他躯体疾病所产生的疼痛来说有极大的帮助,但它是一种精神改变药物,在一些社会领域中导致某些极大的社会和精神问题。仅仅因为这些止痛药会被滥用,我们是否就停止对它们的研究呢?为什么我们要抵制使用药物来让我们的认知技能发生一些改变呢?
在我看来,原因似乎在于我们认为用药物提高智力等于行骗。如果有人设法通过努力工作而获得成功,那就没有问题。但如果他是因为服用一种药丸,并且只付出很少的努力,似乎就有些不公平了。
其实,这种态度是不合理的。在正常人群中,总有一些不寻常的人,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记忆力,或快速的语言和音乐学习能力,或具有某种特殊能力。在他们的大脑中,有某种东西使他们能以闪电般的速度编码新信息。我们承认这个事实,即他们必然拥有某种优于我们的化学系统或更有效的电路系统。如果服用某种药丸能够获得同样的效果,我们为什么要心烦意乱、忐忑不安呢?从某种意义上说,认识我们没有的这种优秀神经系统,并通过自己的创造力来欺骗大自然,看起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在我看来,这正是我们应该做的。
记忆增强剂
目前,若干种能改善记忆的认知增强剂已经在市场上出现,或已经顺利通过药物管理监督部门的审批程序,即将走向市场。这些增强剂也被称作为“聪明药”,或nootropes(增智药)。Nootropes由希腊语noos(智力)和tropein(有利的)组合而成。每当一项研究表明某种化学药品能在某一动物种群(无论是果蝇、小鼠还是人类)中对记忆产生一定程度的增强作用时,一些事情不可避免地就会发生。如果该药物已经在市场上出售,那么更多的制药公司将迅速地投入到这个领域的开发。如果该药物是用于治疗一种已知的疾病——例如阿尔茨海默氏综合症(老年痴呆症的一种)或注意力不足多动症(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 disorder)——那么不对症下药的滥用情况就会激增。一些受管制的“聪明药”在市场上出售,未受管制的药物也必然随之泛滥。一种被称为“聪明吧”的商店,已经在美国西海岸冒出来,销售这些“聪明药”。
埃里克·R·坎德尔(Etic R.Kandel),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是记忆增强剂研究的先行者。他通过对海蛞蝓的研究,找到记忆的奥秘,从而获得诺贝尔奖。他发现学习通过若干方式发生在突触(两个神经元之间的接点)上。当一种称为CREB的蛋白被激活时,该突触便被强化,并N.CREB蛋白也在果蝇和小鼠的记忆形成中发挥作用。伴随这些发现,记忆药品公司,坎德尔在美国新泽西州蒙瓦莱创立的公司于1998年诞生,该公司希望研制出一种用于促使人的神经系统产生一定数量CREB的药物,从而促进记忆的形成。MEN1414被看作这类药品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如果临床实验进展顺利,那么MEN1414将在2008年上市出售。其他一些公司,如美国纽约州法明代尔的赫利孔山医疗公司,也正致力于CREB蛋白的研究,以完善人的记忆形成过程。
一些可供选择的药物也处于以其他一些大脑机制为基础的研究之中。在一个神经元自然地增加CREB之前,其膜上的某些通道必须打开,让正离子能流入该神经细胞。然后这些正离子会触发一连串导致CREB激活的事件。令人感兴趣的一个通道被称为NMDA。1999年,普林斯顿大学的Joseph Z.Tsein、Ya—Ping Tang及其同事发现,增加小鼠海马区中NMDA受体的数量,会让它在—种空间记忆作业上取得更好的成绩。目前一些研究人员和制药公司正在寻求一些NMDA受体兴奋剂(它们与这些受体相结合)作为nootropes(增智剂)。至少有十几种这类药物正准备投入临床试验。
一些科学家通过多年的实践了解到,诸如肾上腺素、葡萄糖和咖啡因之类的普通化学物品,能够增强记忆和提高成绩。我们也都知道,一些反应拖拉缓慢的人的肾上腺素突然涌出,达到一定阈值时,头脑会清晰起来;而我们并不打算对“一种空腹状态”进行研究;我们乐意为一杯咖啡支付一笔额外费用——作为我们对这些法定正当活动的全部评价。
除了使用星巴克咖啡进行自我药疗,我们还可以考虑到其他情况。2002年7月,斯坦福大学的杰罗姆·叶沙夫基(JeromeYesavage)及其同事发现:盐酸多奈哌齐(Donepezil,一种FDA批准的药物)能减缓阿尔海默茨氏综合症患者的记忆丧失,并改善正常人群的记忆力。研究人员通过两组飞行员进行对比实验:给一组飞行员服用盐酸多奈哌齐,而给另一组飞行员服用一种安慰剂,在随后的飞行模拟装置训练中,观察他们在执行特技飞行和模拟飞行期间发生的紧急情况下作出的反应。—个月之后,通过对这些飞行员进行各种测试发现:那些服用盐酸多奈哌齐的飞行员能更好地回忆起他们的培训内容。因此,盐酸多奈哌齐可能成为大学生们的一种“有力”的工具,而且我相信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一趋势。
这则趣闻提醒我们:错误服用和滥用“聪明药”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试图管理它、控制它和用立法限制它,往往只能带来失败和口是心非的欺骗。这一严酷的事实必须予以公开,并且要求社会对这一问题达成共识。Adcept(盐酸多奈哌齐的商品名)在起作用、咖啡因在起作用、利他林在起作用。作为消费个体,究竟是选择服用还是选择不服用这类药物,视其对于这种“增强智力”的个人看法而定——有些人希望改变自己的智力状况;而另一些人则并不这样想。
我认为成年人一般不会选择使用记忆增强剂,或者在理论上更为模糊不清的IQ或认知增强剂。因为当记忆处于正常水平时,我们会适应该水平,并将我们的个人精神生活定位于这一水平上。增强我们的记忆能力可能使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一种波动(毕竟,我们将度过每个夜晚的好时光,努力去忘记白天的许多记忆)。我们已经在自己的记忆能力和遗忘效率的基础上,建立起我们的个人故事。在这一过程中,记忆能力如此重要,以至于任何细小的变化,都将影响个人故事的主干,并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生活。
对于—个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也要摆脱过去的经历和记忆的人,新型记忆增强剂的出现具有某种嘲讽的意味。为什么要人们酗酒、吸食大麻和从事其他使他们丧失感觉的活动呢?为什么精神病治疗要向所有很想丧失不幸记忆的患者作出暗示呢?为什么要让创伤、伤害或紧张关系等感情事件的受害者承受强烈的记忆之苦呢?—种增强记忆的药丸可能会导致一系列全新的障碍。有可能一些糟糕经历和令人不安的记忆,将因为服用记忆增强药丸,而一直铭刻在他的意识之中。
当然,在记忆增强药物研制成功之前,还有许多困难。一些批评家甚至怀疑,是否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这些新型的记忆增强剂。虽然经过一些动物实验研究,发现某些药物能改善记忆或提高一些特殊任务方面的成绩,但是它们是否对人类有帮助,则尚未可知。在动物实验中许多很有希望成功的记忆增强药物,在人体临床实验中,都不幸失败,这是否因为数百万年的进化,人脑中产生记忆增强作用的神经化学物质的浓度已经处于最佳水平了呢?记忆增强药物面临的另—个障碍,就是它们可能会产生一些有害的副作用。例如,一些相关报道表明,当小鼠服用“聪明药”之后,它们不仅智力更强、更善于学习,而且对疼痛也更加敏感。
“聪明”是什么?
增强记忆是“聪明药”的一个方面,使人更聪明,能够更加放松和熟练地思考一些复杂的概念——似乎更为重要。
究竟什么是“聪明”?多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心理学家。即使具有长期的学业成绩指标,专家们依然认为IQ和sAT测验远离“真实世界”完美的成绩指标。一些智力测验,特别是IQ测验,它们涉及人们的分析技巧、语言理解能力、知觉组织能力、工作记忆能力和处理速度——这种类型的智力称为心理计量智力,虽然它并非唯一的类型(一些研究人员认为有“多智力”,甚至包括运动能力),但是它是可测验的,因此仍然是我们的基本度量标准之一。
1904年,英国心理学家查尔斯·斯皮尔曼(Charles Spearman)重新审阅了19世纪有关智力方面的文献,发现在某些智力测验上表现良好的人在其他测验上表现也很好。斯皮尔曼推理出存在一种“一般智力”,他将“一般智力”称之为g,并将这个g用于处理许多智力领域,从而使一些人几乎在所有智力挑战方面表现优秀。1904年以来,许多研究结果一直支持斯皮尔曼的观点,目前一些科学家和心理学家一致认为,一个g系数是造成智力测验分数差异的极大原因。
最近,一些遗传学家发现,诸如人格个性和智力之类的抽象属性,也被编码于我们的遗传学蓝图中。一些对g的遗传基础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并且因为g最有可能起因于许多基因的影响,所以这种探索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今为止,研究已经发现在染色体6上的一个基因与智力有关。
大脑遗传图谱的制作可能会有助于这项探索。一些科学家正在考察许多个体(包括一些双胞胎、家庭亲属和孤立个体在内)的大脑结构特征(大小、体积等等)。通过考察核磁共振扫描成像机中这些大脑的不同之处,一些研究人员已能确定哪些脑区处于基因的极度控制之下,这些研究仅在过去三四年里才开始。一些遗传学家希望,一旦知道了哪些脑区受到遗传的影响最大,他们就能确定哪些基因负责哪些脑区。利用这种逆转图谱,专家能够了解更多的有关智力遗传学方面的信息。
一些遗传学家和神经科学家似乎一致认为:影响智力的基因,可以对那些特殊脑区的结构和功能进行编码——这些脑区是构成斯皮尔曼的g的基础。当一些研究人员将大脑图谱制作与IQ测验结合起来时,他们便能开始梳理出大脑尺寸、结构和体积与智力之间的一些相关性。一些神经科学家已经确定大脑总尺寸与IQ有着一种统计学上的显著相关性。一些更为详细的研究表明,额叶中的灰质(主要由神经元的细胞体组成)的数量随着智力分数的不同而出现明显的变化,这表明额叶可能是g的所在部位。对于额叶作用的进一步支持来自于这样的观察结果:额叶损伤者通常的IQ测验得分低于其他人20到60个点,在所谓的流动智力方面也表现出某些不足——流动智力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它包括抽象推理、处理速度、在限定时间内的精确反应以及对一些新材料的使用。
实际上,英国剑桥大学医学研究理事会的约翰·邓肯(JohnDuncan)及其同事曾对—些聪明的自愿受试者进行了多项智力询问测试,发现大脑左右两侧的额叶侧向部位可能是一般智力的休眠区。在经受正电子发射体层摄影术(PET)扫描的同时,邓肯的测试对象在若干次智力测验期间有选择性地激活了侧向额叶皮层。有的研究人员对邓肯研究的重要性持怀疑态度,因为我们至今尚未完全弄清楚额叶的功用,所以认为它充其量不过是“暗示”。但是他的发现确定了这样的事实:我们已经进入科技发展史中的一个新时代,一个让神经科学家能研究个体智力差异的时代,以前这种研究仅仅是心理学研究的一个领域。
更聪明或者仅仅更快?
这就是未来的前景。我们已经分离出与智力有关的一种基因,而且其他研究人员将会继续研究下去。我们知道大脑的哪些部分受到特定基因的影响,以及哪些部分与高IQ有关。我们还知道一些神经化学物质与学习记忆有关,基因疗法能够植入、删除、接通或关断我们所发现的一些与智力有关的基因。利用这些知识,我们将进一步了解到如何来增强不具有才智闪光点的人的基因组中的智力,或者给聪明人锦上添花,使之更聪明。
我的看法是,这种情况并未威胁到我们的自我感觉。提高人们智力的机会很多。“聪明药”描述了人们处理信息和完成任务的顺利程度。一旦某个问题得到解决,那么就必须对这种解决方案进行多方面的研究,并且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不会认为这项任务是容易完成的。他们一直在努力工作,以便深入了解和取得答案。因而我们全都可以更快地解决一些新的问题,但是对于变得更聪明可能会意味着什么却并不清楚。“更聪明”常常只是“更快”的另一种表述。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能坚信“聪明药”将会研制出来,而且将被滥用和误用。但大多数人并不选择使用Prozac(氟西汀)来改变心境、情绪,而是倾向于自我调节。希望改变现状的少数人或许会使用这些药物,而那些不想改变自我感觉的人将对这些药物置之不理。政府当局不应介入事,让我们自己的伦理和道德感来指导我们选择是否需要这样的智力增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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