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云端,改变天气_互动科普

使用社交账号登录

购买价格:
付款方式:

互动科普

主页 > 科普纵览 > 地球 • 生命

上云端,改变天气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2月03日

上云端,改变天气

 

撰文 丹 · 鲍姆(Dan Baum) 翻译 段婧 审校 毛节泰

 

现在,假如你是一位农民,看着头顶如此丰富的水资源,盼望着一场大雨来缓解干旱。然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空中湖泊”划向天边,只有极少的棕色云朵匆匆降下几滴雨水,便消失在地平线下,这肯定会让你失望之极。正是因为这样让人发狂的原因,才使得世界各地的人们每年花费数百万美元,试图人工控制降雨的过程。

在美国,由于近4年来严重的干旱,向天空要水的愿望变得越发迫切。在北美大平原的大部分地方及西南地区,从2010年开始,降雨减少了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玉米、小麦和大豆的价格上涨了25%。加利福尼亚州是全美重要的水果和蔬菜产地,目前仍然没有走出大旱的阴影,水库蓄水量只有正常的一半,冬天的降雪也非常少。美国国家气象局(nws)认为,在短时间内,天气恢复正常的几率仅有千分之一。种植扁桃的农民因为缺水,不得不将果树推倒,甚至连饮用水都已受到了威胁。

全世界有数百万人生活在极度干旱的地区,168个国家正面临不同程度沙漠化的威胁。澳大利亚已经持续9年干旱,被称为“大干旱”。土耳其正在经历着最为严重的10年干旱。巴西、中国以及中东和南亚的很多国家,也都面临着水资源短缺的问题。如果世界气象组织(world meteorological organization)的预测没有错,气候变化正在加剧这种趋势。尽管漂浮在空中的淡水只占全球淡水总量的约0.04%,但如果我们足够幸运和聪明,这些水资源就可为我们所用。

一群富有想象力的人,正尝试在大气中运用离子技术,获取更多的降雨;但增雨的主要手段仍然是向云中加入化学物质,这个过程被称为“播云”(cloud seeding)。2012年,全美有十几个团队在西部的9个州进行了播云作业,覆盖的面积超过83 000平方英里(约21.5万平方千米)。在中国,有48 000人从事人工影响天气的工作,他们拥有50架飞机、7 000部火箭发射器和7 000门高炮。

人工影响天气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雨云中包含温度在冰点以下、微米级大小的云滴——即“过冷水”(supercold water)。这些云滴的温度虽然低于冰点,但因为缺少凝结核(通常是灰尘颗粒大小)而无法凝结成冰。无法凝结的微小云滴质量太轻,会被空气托住,不能落到地面形成降雨。但是,如果为其提供大小合适的凝结核,小云滴将会凝结成冰晶,并向地面坠落,穿过大气层底部温度较高的部分时,就会形成降雨。通用电气研究实验室(general electric research laboratory)位于美国纽约州的斯克内克塔迪,伯纳德·冯内古特(Bernard  Vonnegut)是该实验室的大气科学家,他在1946年发明了为过冷水云滴赋予凝结核的播云技术。在这之前不久,他的弟弟库尔特(Kurt)刚从德国战俘营获救。而库尔特就是后来出版了小说《第五号屠宰场》(Slaughterhouse-five)的著名美国作家。

冯内古特用来播云的化学物质是碘化银(silver iodide),分子结构与冰晶十分相似。在冷云中,它能够强烈吸附周围的水分。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碘化银都有很好效果。执行人工降雨任务的飞行员说,在云层中播撒这种化学物质时,他们甚至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云发生了变化。但有一个问题,在半个世纪内一直困扰着这个领域的科学家:这种播撒确定会产生降雨吗?目前,仍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来进行完美、可控的实验。现在,有一群科学家称自己为“云物理学家”,他们为飘渺的云朵痴迷,在他们眼中每朵云都如雪花一样独特,又像火焰一般变化无常。

关于云,我们仍知之甚少,预测云的动向是十分困难的,而要确定在不同的条件下,它们将如何发展,是几乎不可能的。甚至在2003年,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都还对播云持怀疑态度。“已经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使用化学物质播云可以影响云的发展和降雨,”这是其报告中的一段摘述,“但是,科学家仍然无法确定和验证,由此发生的变化是否每次都可以形成地面降雨、冰雹或降雪?”

距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报告的发布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在这期间,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发射了一系列新型气象卫星,雷达技术取得了长足地进展,计算机性能也呈指数级增长,所有这些进展结合在一起,才使得科学家第一次可以比较肯定地说,只要在适当的条件下,使用特定的方法,播云是确实有效的。

 

不断增加的证据

当我拜访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NCAR)的鲁洛夫·布鲁因切斯(Roelof Bruintjes)时,他对我说:“说起雨水或干旱,人们都会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你想,在干旱的耕地上,当农民抬头看见云在头顶掠过时,他们是多么渴望政府能帮助他们把云变成雨水”。布鲁因切斯出生于荷兰,是位温文尔雅的云物理学家,虽然从事人工影响天气的研究已经有数十年,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对这项工作有了一些信心。

难以想象的是,在过去70年里,播云的关键技术没有任何变化,最普遍的方法依然是在云中播撒碘化银。要说到改变,也仅仅是在过去10年中,播云效果的评估技术有所进展而已。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WSR-88D型为代表的多普勒气象雷达在北美得到广泛应用,让科学家第一次观测到云内的含水量。我们在天气预报节目中,看到云图中的绿色斑点,就是由这种雷达探测的。“但多普勒气象雷达的观测还是不够精确,”布鲁因切斯补充道,“比如在其提供的观测图中,10颗冰雹和1 000颗雨滴的显示并无区别”。直到2000年以后,雷达技术又取得了进展,双极化雷达沿X轴和Y轴发射电磁波,可以实现对云体的精确扫描。布鲁因切斯解释说:“利用双极化雷达,你可以区分是雹还是雨,同时也可以看到降雨物质的大小和形状,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2012年10月,NCAR启用了“黄石”(Yellowstone)超级计算机,每秒可进行1 500万亿次浮点运算,计算能力是2002年NCAR启用的“蓝天”(Bluesky)超级计算机的180倍。“黄石”超级计算机让布鲁因切斯和他的同事们,可以将NWS提供的实时数据和NASA系列气象卫星的观测数据结合起来,通过数值模拟的方法得到云的高分辨率信息。超级计算机不但可以把一个15平方英里(约40平方千米)的地区划分成300英尺(约100米)见方的格点,还能把6小时的观测数据细化成一个个反映瞬时变化的数据点。在美国怀俄明大学大气科学系的比利时裔教授巴尔特·海尔茨(Bart Geerts)看来,观测数据精确到这种程度,可能是有史以来对大气情况的最佳描述。海尔茨认为,“黄石”超级计算机已经足够强大,科学家可以利用这台计算机,创建虚拟的大气环境,开展很多理想条件下的模拟实验,你可以生成一片云,向云中播撒碘化银,然后观察雨云的演化。

直到去年,布鲁因切斯才愿意做出这样的结论:“证据已经很明确:在特定条件下,我们能够将降雨量增加10%~15%。”

 上云端,改变天气1.jpg

从未间断的尝试

人工增雨理论最狂热的信徒是得克萨斯州西部的老百姓,但如果考虑到,他们生活和劳作的大草原每年都要经历夏季长期的干旱和蔓延的野火,他们对人工增雨的狂热,就一点都不奇怪了。成立于1997年的西得克萨斯人工影响天气协会(west texas weather modification  association),负责为该地区640万英亩(约2.6万平方千米)的土地进行播云作业。去年夏季,该地区的降雨量仅仅是以往的一半。与布鲁因切斯和海尔茨的工作不同,这个机构的职能不是研究,他们只是收取费用,进行增雨作业。

基于对播云技术的信任以及研究数据的认可,美国圣安吉洛市和7个县的水资源保护局每年投资约35.9万美元用于人工增雨业务,希望能从宽广而固执的天空中汲取更多的水份。为了使他们的土地更湿润,每年每英亩(约4 000平方米)土地大约要让得克萨斯州的农民及农场主花费4.4美分。旱地的农民希望更多的雨水直接落到他们的农作物上,需要灌溉用水的人和普通市民则希望用雨水补充地下干枯的蓄水层。为此,他们租用了4架单引擎飞机、聘用了6位退役空军飞行员(每小时75美元),还租用圣安吉洛市机场的一间办公室。他们还聘用了一位全职天气预报员——乔纳森·詹宁斯(Jonathan Jennings),他年仅28岁,有着强健的体格和利落的短发,拥有气象学本科学历。他觉得,自己能从事气象预报的工作是非常幸运的。我们在他那宽敞而朴素的办公室遇到他,他正紧盯着电脑显示器,利用NCAR的“雷暴识别、跟踪、分析和即时预报”(TITAN)程序,获取每天24小时的天气数据。

在我看来,天空几乎无云,但詹宁斯仍然兴奋地盯着克罗基特县上空雷达数据的变化。对他而言,这些雷达图像意味着希望。在詹宁斯办公室外面,停着一架普通的派珀·科曼奇(Piper Comanche)低翼四座飞机。这种飞机非常适合播云作业,它的机身结构非常牢固,可以尽可能接近雷暴。机翼的尖端和后缘上排满了红头白身的管子,每根管子长1英尺(305毫米),口径周长1英寸(25.4毫米),内装碘化银焰棒。每根焰棒充满了易燃的硬沥青和5.2克碘化银的混合物。碘化银焰棒的燃烧炙热而明亮,会在飞机尾部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碘化物烟迹。

这是一个炎热而宁静的日子,偶尔有一丝微风卷起跑道上的尘土。我告诉詹宁斯,我对此有一点失望。我期望着能看到类似不列颠空战时的场景:众多的飞行员坐在待命室里,喝着咖啡,等待着出征,去迎战如黑云般铺天盖日而来的德国轰炸机群。詹宁斯哈哈大笑道:“马上你就可以看到了,虽然我们没有让飞行员呆在驻地附近。”

每天早上7点左右,詹宁斯会给他的工作人员及飞行员发放一份天气预报,以评估当天开展“行动”的可能性。然后,他会来到健身房,使用智能手机全程监控天气图像。通常在下午2点左右,他会做出最终决定,如果今天需要进行播云作业,他就会打电话通知飞行员。“一旦决定开始执行任务,飞行员将在接到电话30分钟内升空。”。

当飞行员们驾机升空后,后续工作就可以快速展开了。詹宁斯盯着电脑显示器指挥飞机作业。他说:“这时候我需要做的是引导飞机,让驾驶员飞到恰当的地方作业。”即找到风暴的“入流口”——温暖潮湿的气流进入进入风暴内部的通道,同时这些气流也是风暴的“能量来源”。“我们这里的大部分飞行员都拥有丰富的经验,确保他们能找到入流口的位置。”有时候你甚至能看到入流口:如幽魅般的水汽会从这里涌入天空。飞行员们需要准确定位入流口的位置,因为他们不能飞到云内去。云中的风切变会把飞机撕成碎片,同时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的条例也明确禁止飞机飞入风暴内部。此外,飞行员们不再像过去一样,驾机飞到云的上方,因为他们发现了这样做的三个缺点:更高的高度需要耗费更多的燃料;云上的湍流很强;碘化银等化学物质无法沉降到最高效的混合位置——入流口。

相反,飞行员会驾驶飞机在最佳播撒位置盘旋,燃烧足够的碘化银焰棒,让上升气流把含有碘化物的烟气卷入云内充分混合。有时,一根焰棒就足够了,而有时则需要50根。让碘化银充分混入一朵云大约需要10~15分钟。在2 000英尺(约600米)高度的云内,通常会存在过冷水,上升气流把碘化物精确输送到云内的过冷水区,促使冰晶形成。“一旦你触发了这个反应,云就会自然地开始产生冰晶。它们在云内相互碰撞、破碎。”每一次冰晶的破碎,都能吸附更多的水汽,长得更大,向下沉降。

詹宁斯正在试验用一种新型焰棒——氯化钙来代替碘化银。与碘化银相比,盐几乎不会造成环境污染,且更加便宜(碘化银的价格与银价挂钩),同时还能用于暖云和相对湿度较低的云,盐对好几类云的增雨效果似乎都要好于碘化银。詹宁斯说,在某些时候,飞行员甚至同时使用了这两种催化剂。当催化起效后,雨水就会泼洒而下,就像在云底用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对詹宁斯而言,这个过程并不神秘,他不需要做对照研究,那是科学家的工作,他看到的只是播云作业后的直观效果。

“看这里”,詹宁斯在他的计算机上播放从4月28日开始的雷达图。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一些灰色区域中有黄色的小点以及粉红色的降雨点在闪烁,“看到这样的图像,我们的飞机就要出发了。”我们看着飞机的飞行轨迹一点点穿过屏幕。几分钟之后到达了目标区,黄色和粉色的点便迅速膨胀,逐渐模糊,变为一条长线,就好像颜料氤氲扩散开了。

詹宁斯解释说,播云不只是产生雨滴,也会使云升高,形成垂直结构,变得更加“壮大”,从而更有利于产生降雨。“我们制造了一个中尺度的飚线(由多个雷暴单体或雷暴群所组成的狭窄的强对流天气带),在这个区域有很强的辐合作用(气流从四周向中心流动),向上的气流会让云升得更高,产生更多降雨。”当然,我反问,即使没有进行人为的播云,这种情况也会在自然界中发生。他这么回答我:“某天,墨西哥索诺拉省的城市并没有预报当晚会有雨,可实际情况是,当地的降雨量达到了1.5英寸(近40毫米)。”

美国科罗拉多州的滑雪圣地韦尔小镇,从1975年就开始实施播云。一家私人承包商——西部天气顾问公司(western weather consultants),在滑雪场周边山头约30英里(约50千米)的环型地带上,布设了22个地面碘化银发生器。地面碘化银发生器比飞机播云作业要经济得多。在有利的天气条件下,燃烧碘化银丙酮溶液,汽化的碘化银就会随着上升气流,升至云层中完成催化,能使目标区域内的降雪量增加约35%。

当我致电西部天气顾问公司的拉里·耶尔姆斯塔德(Larry Hjermstad)时,他介绍说,韦尔雪场利用播云技术增雪的花费,仅占其造雪总费用的5%。除了在韦尔小镇雪场的增雪服务外,该公司还承担着科罗拉多河谷内50多个滑雪场、县和州的播云业务——3年前开始的区域性干旱天气和美国西部日益增加的人口,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播云的需求。他还补充道:“我们认为利用碘化银播云增雨,是解决目前干旱问题的一个长期措施。”

 

质疑与争议

多年以来,虽然从云中求雨的工作从未停止,也有大量资金投入这个领域,但播云技术的名声却并未得到改善——正像美国科尔比学院(Colby College)学院的詹姆斯·罗杰·弗莱明(James Rodger Fleming)在他2010年出版的、厚重而幽默的著作《修补天空:天气和气候控制的曲折历史》(Fixing the Sky: the Checkered History of  Weather and Climate Control)中所描述的一样。书中记载了这一领域的先驱们,一直上溯到《圣经》中的故事,当然还包括儒勒·凡尔纳和库尔特·冯古内特。

关于“造雨”,严格意义上比较“科学”的尝试,可以追述到19世纪中期,从大炮到点燃森林,人们尝试着使用各种方法将云转变为雨水。更近一点的1894年,为了解决严重的干旱,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人们在黑斯廷斯市的露天广场上,引爆了8个装有火药的木桶。这次尝试仅仅得到几滴稀稀落落的小雨,尽管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却足以点燃人们继续尝试的勇气。

美国政府的科学机构曾经是播云技术的忠实拥趸。40年来,即使面对质疑,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和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局(NOAA)也在不断投入大量资金,进行人工影响天气的试验。例如,1962年,美国政府启动了“暴风激荡”(Stormfury)计划,尝试对飓风进行播云来减弱其强度。一年以后,一场名为Flora的4级飓风袭击了古巴,导致数千人死亡。当时,导弹危机刚过去不久,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指控美国操纵了这场风暴。此后,这项计划又继续运行了20年,直到美国政府正式宣称,播云技术对飓风并无效果。

随着更多证据不断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人们更加相信播云可能会增加降雨量,美国甚至将其作为武器,在越战中使用。1967~1972年,美国空军在老挝上空进行播云,希望能借此降低胡志明小道(又称胡志明小径或长山道,是1959年由胡志明下令开辟支援南方作战的通道,绕道老挝、柬埔寨境内,可从北部的荣市经过中部非军事区通往南方战场)沿线人员和物资的运输效率,并声称增加了30%的降雨量。这就是所谓的“停车场”行动(operation motorpool)。

虽然人们并不明白为什么在敌人上空增加降雨会比投掷凝固汽油弹和炸弹更具进攻性,但在1973年“停车场”行动被披露之后,全美,甚至全世界都为此感到震惊,播云技术从此背负上了坏名声。1977年,美国迫于压力,签订了一项国际条约,承诺不再将人工影响天气的手段用于军事目的。

在其他很多方面,播云技术也存在争议。美国在南达科他州长期开展播云实验,而1972年6月9日的山洪暴发,致使拉皮特城256人丧生,随之而来的官司把播云者置于尴尬的境地。实际上,这次实验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由于法庭没有办法确认这两件事情的因果关系,因此相关起诉被驳回了。从此以后,拉皮德城的农民便开始格外关注播云工作,他们认为播云会使本该在自己农场上空降雨的雨云飘走,并且将一些较小的洪水也归咎于播云。播云的实际效果从来没有定论,但由于经常发生类似的事件,使得其声誉受到了损害。

此外,有些人认为,播云会干扰上帝的工作;也有人认为,播云者将天气资源据为己有,是资本家的阴谋;甚至还有些人认为,播云、农药喷洒,甚至飞机高空飞行凝结的尾迹,都是由政府操纵的化学喷洒作业,其目的是进行恐怖的种族大清洗,比如美国一家网站就在宣扬:“播云将杀死所有人。”

对于播云技术,很多偏执的认识主要是来自碘化银,人们认为这种可用于照片显影的化学物质—是有毒的,特别是对鱼类来说。因此对播云技术的指责也不仅仅是阴谋论,人们担心这种化学物质会残留在大气中,给人类和动物带来危害。从20世纪70年代起,主流环保组织便开始质疑播云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弗朗西斯·曼格尔斯(Francis Mangels)曾是美国林业局野生动物办公室的生物学家,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沙斯塔三一国家森林公园(Shasta trinity national forest)工作,他从事了多年的播云工作。,2010年,曼格尔斯告诉记者,“播云的效果从未完全得到证实,95%的尝试都是失败的,而且碘化银是有毒的,这还不够说明一切问题么?”

但实际并非完全如此。碘化银虽然有一定的毒性,但由于播撒量极少,以至于在环境中几乎检测不到。那些经过播撒的云,通常含有1 000~3 000吨的水,因此一般的播云工作所使用的40多克碘化银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全世界每年所有播云工作所释放的银,只占人类向生物圈释放银总量的万分之一。针对碘化银,播云业也一直在回应质疑。研究人员称,无论是在土壤和地下水中,都没有检测到碘化银含量高于背景值的迹象。尽管碘化银并不会像人们期望的那样很快消失,但也不会对人或鱼类构成威胁。

科学家相信,正是由于众多的争议以及不确定性,导致了美国政府在20世纪80年代撤出了人工影响天气的研究。比尔·伍德利(Bill Woodley)是一位退休的气象学家,目前为一本人工影响天气领域的杂志工作。他回忆起上世纪70年代,当时他和同事一起,在佛罗里达州进行一项很有希望的播云试验,他们在13 000平方千米的范围内增加了约15%甚至更高的降雨量。但突然间,政府就终止了资助。也许有些人会说,“好吧,播云失败了”。但我们则认为,“并非如此,我们从中确实学到了很多”,并希望投入更多经费用于验证播云的效果,但是NOAA却停止了资助。伍德利说,“人们认为,如果无法证明播云技术具有明显增雨效果,我们宁可不要这种可能会让人伤心的技术。”

在科学家眼中,对这些充满希望的但又模糊的数据进行更加深入和广泛的研究是十分必要的。“具有理性的科学家一定会这样说:‘播云技术在一定条件下确实有效,但在一定区域内,多久才能出现有效的播云条件并产生经济效益?我们又应该如何量化播云之后的降雨量?这是较难回答的问题。’”NCAR的气象学家丹·布里德(Dan Breed)这样说道。

但是,政府在决定给哪些项目提供资助时,通常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因此不具说服力的数据会成为他们从争议项目中撤出资金的借口。约瑟夫·戈尔登(Joseph Golden)曾主持NOAA的大气影响计划,但项目后来被取消了。他目前就职于犹他州的人工影响天气协会(美国西部18个州播云项目的联合组织)。戈尔登在上世纪80年代就说过,“在某种意义上,政府会说‘管它呢,这并不值得投入金钱’,同时撤走所有科研经费”。60岁的戈尔登是一位面色红润的乐观老人,当我们在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见面时,他正准备花上几个小时,好好讲讲美国政府科研制度的低下效率。“我们需要一个中立的评估机构,对研究获得数据进行评估,这本该是政府的工作。但由于存在争议,政府并没有给研究工作以相关的支持。”因此,在过去20年中,美国科学家在开展人工影响天气的项目时,都是在没有政府资助的情况下进行的。

中国民众一直对人工影响天气较为支持,这也帮助中国在这个领域不断赶超美国。中国政府的人工影响天气队伍希望在10年内,通过播云作业获得3%~5%的增雨量。目前,中国科学家宣称,中国的增雨量已经超过5 000亿吨。泰国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播云作业,该国科学家使用的方法被普密蓬国王称为“超级三明治”,即在不同的高度层同时对冷暖云进行播撒。

马来西亚从今年开始积极推动播云工作,似乎连邻国新加坡也沾了光。而印度尼西亚在两年前开始进行相关试验,今年他们尝试利用播云来减少林火产生的烟霾。

俄罗斯一直在使用人工影响天气技术。1986年,他们曾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后采用该技术,希望通过降雨来冲刷空气中的放射性粒子。总的来说,采用播云技术的50多个国家中,大多数都得到过布鲁因切斯和NCAR其他同事的协助。

 上云端,改变天气.jpg

大气电离

飞机、火箭和高射炮是执行播云作业的主要装备,但运行和维护费用比较昂贵,且会产生一定的污染。另外,在20世纪,播云并不被看好。为此,人们一直在寻找更加清洁和先进的方法来增加降雨。当前的一个研究热点是大气电离:在实验室中,将带电粒子加注到大气中,可以使湿空气聚集并且下落。在阿联酋阿布达比进行的一个项目中,科学家在野外安装了一台形似巨大伞架的天线,随后宣称该项目确实产生了一定效果;澳大利亚开展的一个类似试验,也架起了大片巨大的立方形天线阵列。

但是,在本文的采访中,没有任何一位受访科学家对大气电离技术表示出信心,布鲁因切斯甚至称之为“骗局”。甚至最早对大气电离技术进行研究的科学家——阿基梅德斯·鲁伊斯-科隆比耶(Arquimedes Ruiz-Colombié),曾于21世纪初在得克萨斯州拉雷多市进行的一次实验,他尝试使用马戏团帐篷大小的天线,对大气进行电离,结果他也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种技术可以促进降雨。

鲁伊斯-科隆比耶今年61岁,是个快乐的大个子。在上世纪90年代,因为政治原因被古巴政府囚禁并被驱逐出境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相关领域的研究工作。现在他在得克萨斯理工大学任教,和詹宁斯一起参与圣安吉洛的播云工作。我是在与詹宁斯交谈时认识他的。

鲁伊斯-科隆比耶强调说,不管我听到过什么说法,但他的电离试验并没有失败,只是与预期结果有所不同而已。“我们的确没有发现降雨量增加的证据,这一点没错,但我们却发现在天线的下风方向,气溶胶(空气中的颗粒物)含量降低了,它们粘附在一起落到地上。因此可以说,大气电离清洁了环境。”对于阿布达比和澳大利亚的实验,鲁伊斯-科隆比耶表示“非常怀疑,但我并没有成见”,他指出要“让数据来说话。”

与鲁伊斯-科隆比耶并肩而坐的詹宁斯尽可能解释着每件事情,鲁伊斯-科隆比耶进行了细致的资料收集和数学计算,并为云的“行为”模式构建了模型,这一系列工作已经证明了播云的有效性。他们递给我一本小册子,这是西得克萨斯人工影响天气协会对10年播云工作的分析结果,分析范围覆盖了该州的35个县。研究表明,与目标区外未播撒的云相比,3 100个经过播撒的云体的体积确实增大了,并且在消散前存在了更长的时间。这些云共降下了340万英亩-英尺(灌溉水量单位,相当于1英亩地1英尺深的水量,约合4 148万公顷-毫米)的水,比未播撒的云的降雨量多出12%。

“请正确的理解播云技术,因为这是认识的底线,”鲁伊斯-科隆比耶面向前坐着,并且举起一个手指,他这样说。“我们并不能‘造’雨,如果没有云或者没有适合播撒的云,我们并不能无中生有,我们能做的是增加降雨量。”

“是的,”詹宁斯也这样认为,“想象一下,如果你希望从海绵中得到水,你可以拿着它,让水自己往下滴,也可以挤。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挤”。

 

本文译者 段婧是北京大学物理学院博士,在中国气象科学研究院从事人工影响天气领域的研究,现在美国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BNL)作访问学者。

本文审校 毛节泰教授是中国大气科学著名专家,原中国大气物理学会会长,现任北京大学物理学院大气与海洋科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气象学会大气物理与人工影响天气委员会主任。他主要从事大气辐射、云物理与气溶胶的探测与研究工作。

 


全部评论

你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