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点亮宇宙?
大爆炸之光闪过后不久,宇宙陷入一片黑暗。大约十亿年后,宇宙又重返光明。
天文学家正在努力解开其中的秘密。
撰文 迈克尔 · D · 勒莫尼克(Michael D. Lemonick) 翻译 李时雨 审校 张同杰
大约在大爆炸之后40万年,膨胀的宇宙冷却至能够最终形成氢原子的状态——称为再复合时刻(recombination)。大爆炸之后的浓雾散去,宇宙持续降温,一切都迅速沉入黑暗之中。在超乎人类想象的绚烂的大爆炸之后,宇宙进入了天文学家称之为“宇宙黑暗时代”(dark ages)的时期。
当时的宇宙确实异常黑暗。即使当第一代恒星开始燃烧,依然毫无变化,因为恒星光谱中最明亮的部分是紫外光,这恰恰是新形成的氢原子气体最容易吸收的波段。宇宙从原初的明亮高温变得黑暗冰冷。
这场“大雾”终将消散,但关于它是如何消散的这一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令天文学家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由于后来形成的第一代恒星,它们发出强烈的光,逐渐将氢原子电离——这一过程称为“再电离”(reionization);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热气体陷入巨大的黑洞中时会产生强烈的辐射,辐射中的能量激发了宇宙的再电离。
想要搞清楚再电离是如何发生以及何时发生的,勿庸置疑,关键是要找到宇宙中最古老的天体,并试着弄清楚它们的特性和起源。第一代恒星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它们是什么形态?单个的恒星是如何聚集形成星系的?为什么几乎每个星系的中心都有一个超大质量黑洞?这些超大质量黑洞又是如何形成的?在从恒星到星系,再到黑洞的形成过程中,再电离在什么时刻发生?这一过程是渐进的还是突然完成的?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天体物理学家提出了许多这样的问题。但直到最近,望远镜和计算机模型发展得足够强大,才使我们能够借助它们寻找一些答案:利用计算机模型可以模拟宇宙中第一代恒星的诞生和演化,望远镜则是通过观测大爆炸之后不到五亿年的光——此时的第一代星系正处于婴儿时期——来寻找答案。
超大恒星
大约10年前,天文学家相信,对第一代恒星是怎样诞生的,他们已经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在再复合时刻之后不久,充斥在宇宙中的大部分氢原子均匀地散布在宇宙空间。与此相反,暗物质,也就是物理学家认为目前尚未证实的、不可见的粒子,已经开始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团云(即所谓的晕),质量大约为10万个至100万个太阳质量。晕的引力作用吸引着氢原子气体。当气体变得越来越集中时,它们的温度升高,最终被点燃,发出光芒,诞生了宇宙中的第一代恒星。
理论上,第一代巨星——天文学家称之为星族III恒星,应该是能够 “撕碎”氢原子气体,使宇宙发生再电离的。但在很大程度上,这一事件能否发生取决于这些恒星的具体情况。如果它们的亮度不够,或者存在时间不够长,就可能无法完成这项任务。
这些恒星的情况如何,主要取决于它们的大小。10年前,天文学家认为,第一代恒星都是庞然大物,每颗恒星的质量大约是太阳质量的100倍。究其原因,是由于气体在引力的作用下坍缩,温度由此升高。高温会产生辐射压,其作用与引力作用正好相反,这意味着,除非恒星可以散发掉一部分热量,否则坍缩将会停止。第一代恒星大部分由氢元素组成,因此这很不利于热量的散
发。(像太阳这样的恒星含有少量但是很关键的元素,例如氧和碳,这些元素可以起到降温作用。)因此,早期宇宙中的原初恒星会不断积累氢原子气体,但过高的辐射压会阻止它形成致密的核,这就无法触发核聚变反应,无法将恒星周围的很多气体吹散到宇宙空间。因此,恒星只能狼吞虎咽,吸积越来越多的气体,直到形成一个大质量的、弥散的核。
然而,哈佛大学的博士后研究员托马斯·格雷夫(Thomas Greif)说,“事情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格雷夫构建出了最精密的模型,来模拟早期恒星的形成。最新的模拟不仅包含引力,还有描述当氢原子气体坍缩、受到的压力不断增大时,氢原子气体会有何种反应的方程。事实证明,氢原子气体在坍缩时可以表现出许多不同的方式。在某些情况下,第一代恒星可能是质量数百万倍于太阳的恒星;而在其他情况下,坍缩的氢原子气体也可能裂开,形成数颗质量仅为几十个太阳质量的恒星。
第一代恒星大小不同,寿命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也意味着再电离的发生时间也可能很不相同。质量在100个太阳以上的巨型恒星是天文学上的“摇滚歌手”:它们生活节奏快,但早早便夭折了。小质量恒星消耗核燃料的速度更慢,这意味着,如果再电离是由恒星引起的,那么这将是一个跨越数亿年的漫长过程。
耀眼的类星体
不论恒星有多大,它们都会在坍缩成黑洞之前,以超新星爆发的形式结束生命。相对于恒星,恒星爆发后产生的黑洞,也许会为再电离的发生提供更多的能量。
黑洞贪得无厌地吞噬着周围的气体,并且当气体落入黑洞之中,会被压缩并加热到数百万度。这个温度实在太高,以至于当大多数气体最终消失于黑洞之中时,还有一些会以喷流的形式回到宇宙空间。喷流会发出极其明亮的光芒,即使横跨半个宇宙仍然可以观测到——我们称这些犹如灯塔一样的天体为类星体(quasar)。
从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类星体是探测早期宇宙的唯一“探针”。起初,天文学家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类星体看起来像邻近的恒星,但有着很大的红移(宇宙膨胀会使天体发出的光波被拉长,由于红光的波长比蓝光的长,因此光谱的谱线会朝红端移动一段距离,被称为红移。天体距离和红移数值之间有着粗略的关联性,红移数值越大,距离越远)。类星体的红移非常大,这表明类星体比我们能够探测到的任何单独的恒星都要远很多,并且超乎想象的明亮。第一个被发现的类星体是3C 273,红移为0.16,这意味着它所发出的光线在宇宙中穿行了20亿年才被我们探测到。
普林斯顿大学的天体物理学家迈克尔·A·施特劳斯(Michael A. Strauss)说,“在那以后,人们很快又发现了红移高达2的类星体”——它的存在时间可能超过100多亿年。1991年,马腾·施密特 (Maarten Schmidt)、詹姆斯·E·冈恩(James E. Gunn)和唐纳德·P·施奈德(Donald P. Schneider)在加利福尼亚州帕洛玛天文台一起发现了红移高达4.9的类星体,也就是说,这个类星体诞生于125亿年前——大爆炸之后的头10亿年。
然而,对红移为4.9的类星体进行分析之后,科学家并没有发现光线被中性氢吸收的证据。显然,在这个类星体的光开始传播之前,宇宙就已经完成了再电离过程了。
20世纪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都没能找到比红移4.9更远的类星体。这并不是因为缺乏强大的设备(哈勃望远镜和夏威夷莫纳克亚山的凯克望远镜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都已投入使用,显著提高了天文学家深度观测宇宙的能力),而是因为类星体是非常罕见的。只有超大质量黑洞中质量最大的那一类才会爆发。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除非气体喷流的方向碰巧直接朝向我们,否则我们就探测不到类星体的光。
此外,只有当黑洞处于活跃地吞噬气体的状态时,这些喷流才会出现。对于大部分这类黑洞,其红移值大多位于2~3之间——那时,星系中的气体要比现在多。如果观测比这更早的宇宙,你会发现类星体的数量急剧下降。
直到2000年,斯隆数字巡天(Sloan Digital Sky Survey)项目开始用当时最大的数字探测器对全天大片区域进行巡天,该类星体的记录才真正被打破 (探测器仍由发现红移4.9类星体的冈恩设计,当时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工作)。“斯隆在寻找遥远的类星体时,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功,”加州理工学院的天文学家理查德·埃利斯 (Richard Ellis)说,“他们发现了四五十个红移超过5.5的类星体。”
但斯隆数字巡天只找到了少数红移在6~6.4之间的类星体,无法探测到更远的类星体,即使红移到了6.4,也没有探测到任何中性氢的迹象。直到莫纳克亚山的UKIRT红外深度巡天(UKIRT Infrared Deep Sky Survey),才发现了一个红移为7.085的类星体,而天文学家也终于在这个类星体的光谱中,发现了氢原子阻碍类星体的光通过的迹象——虽然很少、但很明显的紫外吸收线。这个类星体被命名为ULAS J1120+0641,形成于大爆炸后约7.7亿年,它耀眼的光芒终于让天文学家看到了宇宙再电离过程的冰山一角,但也仅仅是冰山一角,因为即使这个类星体已经非常接近大爆炸的时刻,但在那时,大部分中性氢也已经被破坏了。
事实也可能不是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类星体处于一个不寻常的、中性氢留存得很少的区域,而与它处于相似距离的其他类星体,大多数都被更多的中性氢笼罩着。还有一种可能是,类星体ULAS J1120+0641位于中性氢特别密集的区域,而再电离过程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如果没有更多的例子,天文学家也无法确定这个类星体处于怎样的一种情形,但要在这个距离找到足够的类星体做可靠的统计分析,几乎是很难实现的。
但不管怎样,对天文学家来说,类星体ULAS J1120+0641都可以告诉他们很多信息。首先,“类星体的数量随距离的增大而急剧减少,从这一点来说,大质量黑洞的辐射不大可能是宇宙再电离的主要能量来源。”另一方面,如果要产生这个类星体,那黑洞的质量得相当于10亿个太阳,才能产生足够强的能量,让我们在这么远的地方能够探测到。“宇宙才形成不久,在如此有限的时间内,这个黑洞是怎么形成并做到使宇宙再电离的,我们简直没办法理解,”埃利斯说。
然而它确实做到了。哈佛大学天文系主任亚伯拉罕·勒布(Abraham Loeb)指出,如果相当于100个太阳质量的第一代恒星在大爆炸之后数亿年坍缩成黑洞,再加上条件合适,它是可以在这个时间内形成类星体的。“但是,黑洞需要一直有‘食物供给’,”他说,很难想象这一点是如何做到的。“它们明亮万分,产生大量的能量把周围的气体吹走。”如果附近没有气体供给,类星体会暂时变暗,让气体再次凝聚,直到类星体再次发光复活——随后,再次吹走气体。“所以存在一个循环的概念,”勒布说,“黑洞只能在一小段时间里成长。”
然而,黑洞也可以相互合并,进而增大,这将加速它们的成长过程。此外,关于恒星大小的最新研究表明,那些最初的黑洞可能不是由100个太阳质量的恒星形成,而是由一百万个太阳质量的恒星形成——2003年,勒布与合作者共同撰写的一篇文章首次提出了这一想法。勒布说,“这已成为流行观点,”也得到了格雷夫等人所做的模拟研究的支持。“这些恒星几乎与整个银河系一样亮,所以原则上,你可以用詹姆斯·韦伯空间望远镜(James Webb Space Telescope)来观测它们,”詹姆斯·韦伯空间望远镜作为哈勃太空望远镜的接班望远镜,目前定于2018年发射。
搜寻遥远的星系
尽管搜寻遥远类星体的研究已经有所减少,但寻找大爆炸之后不久形成的星系开始活跃起来——星系形成时间距离大爆炸越近越好。这类搜寻工作之所以越来越多,最重要的原因可能与名为“哈勃深场”(Hubble Deep Field)的天文图像有关。这幅图像拍摄于1995年,时任空间望远镜科学研究所(Space Telescope Science Institute)所长的罗伯特·威廉姆斯(Robert Williams)利用其办公室特权——“所长自由支配时间”,把哈勃望远镜对准天空中一个明显的空白区域,连续观测了30个小时左右,以探测那里是否有人们未能观测到的暗弱天体。“一些非常严谨的天文学家告诉他,这是在浪费观测时间”,现任所长马特·莫顿(Matt Mountain)回忆说:“他们认为,威廉姆斯不会发现任何东西。”
事实上,哈勃望远镜拍摄到了几千个很小且很暗淡的星系,其中许多星系最后都被证明是我们能观测到的最遥远的星系。后续的深场图像是由哈勃望远镜的新红外宽视场相机3号(Wide Field Camera 3)拍摄的,这一相机是在2009年维修哈勃时安装的,效率是之前相机的35倍,因此它发现了更多的星系。亚利桑那大学的观测者、埃利斯的长期合作伙伴丹尼尔·斯塔克(Daniel Stark)说,“我们一开始找到了四五个红移在7以上的星系,到现在,已经观测到100多个。”埃利斯、斯塔克和几个合作者在2012年的论文中指出,其中一个星系的红移可能至少达到11.9,也就是说,这个星系是在大爆炸4亿年之内形成的。
与红移最高纪录保持者的类星体一样,这些“年轻”的星系可以告诉天文学家,在那段时间,氢原子气体在星际间是如何分布的。当观测者观测星系辐射出的紫外线时,你可能会发现很大一部分紫外线被周围的中性氢吸收掉了。星系形成的时间越晚,氢原子被吸收掉的紫外线就越少,直到在宇宙诞生后大约10亿年,宇宙变得完全透明,氢原子完全被电离,紫外线完全不能被吸收。
简而言之,早期星系的存在不仅为电离辐射提供了能量来源,它们还揭示了宇宙是如何从中性过渡到完全电离的。当科学家探测到这些星系辐射出的紫外线有所缺失时,就像侦探找到了一把还在冒烟的枪,可以推测一定会有一个受害者,科学家也可以推测出一定会有氢原子被电离。但是,这也存在一个问题。如果根据迄今为止发现的红移超过7的100多个星系,来推测整个宇宙的情况,就紫外辐射的总强度而言,其实并不足以电离所有的中性氢。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形成一个超大质量黑洞非常困难,考虑到这一点,那么电离所需的能量也不可能来自黑洞。当然,答案可能并非那么复杂。这些存在于哈勃观测范围边缘的星系,在我们今天看来相当暗弱,但在宇宙初期,它们可能是最明亮的星系。在相同的距离上,必定还存在很多星系,只是因为它们太暗弱,以至于现在的望远镜根本探测不到。如果做出这个合理假设,埃利斯说,“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在宇宙再电离的过程中,星系确实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引力透镜
至于第一代星系在刚刚诞生时是什么样子,以及它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氢原子实施电离,“我们还没研究到那一步,”斯塔克承认。“我们观测到的第一代星系相当小,与那些已经被详细研究过的、在大爆炸之后10亿~20亿年形成的星系相比,它们看起来年轻得多。”但这些星系已经拥有多达1亿颗恒星,而修正了红移效应导致的偏差之后,星系中恒星的平均红化程度,比一些非常年轻的星系更严重。斯塔克说,“这些星系中,恒星形成的时间似乎至少有1亿年了。哈勃望远镜已经把我们带到了接近了宇宙诞生之初的地方,让我们可以窥视第一代恒星,而詹姆斯·韦伯空间望远镜投入使用后,会让我们真正看到宇宙诞生之初的情景。”
不过,哈勃望远镜还没有到“退役”的地步。在不能进行长时间曝光的条件下,哈勃望远镜在观测暗弱天体方面确实会遇到极限。但是,宇宙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天然透镜,可以提升哈勃望远镜的观测能力。这就是所谓的引力透镜:大质量天体(如星系团)可以弯曲周围的时空,这种扭曲有时会对更远处的天体产生放大效应。
空间望远镜科学研究所的观测者马克·波斯特曼(Marc Postman)说,“特殊情况下,这些星系团可以将自己背后的、极为遥远的天体成倍放大,使其亮度达到放大前的10~20倍。”波斯特曼是哈勃星系团透镜和超新星巡天项目(Cluster Lensing and Supernova Survey with Hubble)的首席研究员,他所领导的项目组利用引力透镜效应,已经鉴别出250个红移在6~8之间的星系,其中一些星系的红移可能会达到11。到目前为止,他们所观测到的结果与其他各种深场巡天得到的结果是一致的。
现在,哈勃望远镜正在观测宇宙更深处:莫顿在他自己的“所长自由支配时间”里,一直致力于一个名为“前沿领域”(Frontier Fields)的新项目。在这个项目中,观测者要在6个超大质量星系团的后方,寻找遥远暗弱星系的放大影像。未来三年里,“我们要用大约140个哈勃轨道时间(每个轨道的有效观测时间约为45分钟)来观测每个星系,这将会让我们有机会探索更深处的宇宙,这是我们以前从未观测过的,”“前沿领域”项目的首席观测者珍妮弗·洛茨(Jennifer Lotz)说。
脉冲搜索
另一种“宇宙灯塔”——伽马射线暴(gamma-ray bursts,又称伽马暴),也可能帮助科学家更好地探索早期宇宙。伽马射线暴是一种在短时间内暴发的高频辐射,暴发方向是随机的。在20世纪60年代首次发现之时,伽马射线暴完全是一个迷。如今,天文学家认为,许多伽马射线暴往往产生于大质量恒星死亡之时:当恒星坍缩,形成黑洞时,它们就会向宇宙喷射伽马射线。
当喷出的伽马射线猛烈冲击周围的气体云时,会激起强烈的可见光和红外光,这种明亮的余辉连普通望远镜都可以探测到。观测的方法是,当轨道中的雨燕卫星(Swift Gamma-Ray Burst Mission,全称伽马射线暴快速反应探测器)探测到伽马射线的闪光后,会将自身搭载的望远镜指向那一点。同时,雨燕卫星会把闪光的位置坐标告知地面观测者。如果望远镜能在闪光消失之前对准这一点,天文学家就可以测量余辉的红移,从而得到伽马射线暴产生处的星系的年龄。
这种方法之所以很有用,是因为与伽马暴相比,宇宙中的其他天体非常暗弱。哈佛大学专门研究伽马射线暴的天体物理学家埃多·伯格(Edo Berger)说,“在最初的几个小时里,它们的光芒可能比星系亮100万倍,比类星体的亮度都要强10~100倍”。哈勃望远镜不需要曝光很长时间,就能够观测到它们。2009年,莫纳克亚山上的望远镜测量到了红移为8.2的伽马射线暴,大约产生于大爆炸之后的6亿年。
伯格说,伽马射线暴是如此明亮,以至于可以观察到红移达15,甚至20的伽马射线暴,也就是说,它们产生于大爆炸之后2亿年内,这个时间非常接近于与第一代恒星发光的时刻。这一推测是合理的,因为这些伽马射线暴,可能正是那些质量非常大的第一代恒星在死亡时产生的。伯格说,我们有理由认为,第一代恒星能够产生能量如此巨大、比迄今发现的其他“同类”都更明亮的伽马射线暴,即使它们的距离更远。
而且伽马射线暴还具有一项优势。类星体只能由存在超大质量黑洞的星系产生;哈勃望远镜能观测到星系,都是最亮的那一小部分星系。伽马射线暴则不同,小星系中也可以产生,并且与大星系产生的伽马射线暴一样强大。换句话说,对于特定时期的宇宙,伽马射线暴是更具代表性的研究样本。
伯格说,不利的一面是,99%的伽马射线暴都是朝向远离地球的方向暴发。其余的伽马射线暴,我们的卫星大概每天能观测到一个,但这些伽马射线暴中,只有一小部分具有较大幅度的红移。因此,想要找到红移较大的伽马射线暴,可能需要十年以上,“雨燕卫星可能无法工作那么长时间”,伯格说。他同时指出,理想情况下,应该要发射继任卫星,然后就可以将伽马射线暴的坐标发送给詹姆斯·韦伯望远镜,或者发送给3个直径在30米这一级别的地面望远镜——这些设备计划于下一个十年初开始运转。这些研究的申请,目前并没有获得美国航空航天局或者欧洲航天局的批准。
不论何种情况,一旦詹姆斯·韦伯望远镜和下一代巨型地面望远镜开始探测工作,类星体搜寻器、星系巡天器以及可在其他电磁波段搜寻伽马射线暴余辉的探测器,将能探测到大量更古老、更暗弱的天体。这些工作将有助于解答,极早期的宇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射电天文学家期待能够利用一些更强大的探测设备,例如澳大利亚默奇森宽场阵列(Murchison Widefield Array)、南非探测再电离时代的精密阵列(Precision Array for Probing the Epoch of Reionization)、分列在这两个国家中的千米平方阵列 (Square Kilometer Array),以及天线分布于几个欧洲国家的低频阵列(Low Frequency Array)等,他们将利用这些设备,努力弄清楚在宇宙诞生10亿年内,中性氢云是如何慢慢消失的。
氢原子本身就会发射射电电波,因此在理论上,天文学家能够探测到不同时期的射线——与地球的距离越远,红移就越大。这样,我们就能获知,随着时间的流逝,氢云逐渐被高能辐射“吞噬”的情景。最后,天文学家还将使用智利沙漠中的大型毫米/亚毫米波阵列(Atacama Large Millimeter/submillimeter Array),搜寻一氧化碳等分子,这些分子代表着星际云的存在,而正是在这些星际云中,诞生了第二代恒星。
1965年,宇宙学家首次发现了来自大爆炸的电磁辐射余波,这让他们下决心去研究,宇宙是如何从诞生走到今天的。目前他们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奥秘,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到2025年,距首次发现大爆炸余波60周年之际,最后的空白,将会被我们填补。
本文译者 李时雨是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硕士研究生。
本文审校 张同杰是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教授,在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获得天体物理学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为天体物理与宇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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