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携带的病毒致病性较强,不借助医学干预,很难战胜它们。现在,犬类仍是全世界最庞大、最危险的狂犬病病毒携带群体。
撰文:玛丽安·麦肯纳(Maryn McKenna) 翻译:贾明月
去年,秘鲁和美国的一组研究者得到的一项发现,动摇了有关狂犬病最广为人知的假设之一:除非在狂犬病毒到达大脑前接种疫苗,否则感染这种病毒几乎必死无疑。根据血液检查的结果,这些研究者发现,在秘鲁亚马孙河流域的一个偏远地区,有6位村民感染过狂犬病毒——有可能是被当地常见的吸血蝙蝠咬伤所致,但这些村民并没有经受传说中痛苦难耐的死亡过程,而是痊愈了,并且对以后的感染拥有了免疫力。
这一发现让这些村民进入了一个只有寥寥数人的名单,都是未接种疫苗而逃过狂犬病之劫的幸运儿。其中最有名的成员是金娜·吉斯(Jeanna Giese),美国威斯康星州的一名少女,她在2004年被蝙蝠咬伤之后,经受住了狂犬病的侵袭(参见《环球科学》2007年第5期《医生手记:治愈狂犬病》)。吉斯的医生临时想出了一个冒险的疗法,让女孩在可控条件下昏迷,这一举动显然让她的身体拥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消灭入侵病毒。
这套现名密尔沃基疗法(Milwaukee protocol)的方案后来经过改进,已至少在39名未接种疫苗的患者身上实践,其中5人活了下来。
稀少的治疗成功案例和2012年秘鲁的案例表明,尽管狂犬病威胁人类已有很长的历史,但科学家对其所知甚少。不过,随着证据逐渐积累,研究者现在认识到,感染狂犬病的危险有大有小,并非都会致命。包括犬、蝙蝠、狐狸、浣熊在内,很多动物携带着不同种类的狂犬病病毒。
宿主为蝙蝠和狐狸的病毒品种似乎致病性较弱,有些人的免疫系统有可能无需疫苗就可击退这些病毒。然而,犬携带的病毒致病性较强,不借助医学干预,很难战胜它们。现在,犬类仍是全世界最庞大、最危险的狂犬病病毒携带群体。
即便有朝一日,医生能将针对晚期狂犬病的疗法改进得很完美,那也很可能复杂、成本很高昂。多数公共卫生专家认为,控制狂犬病的最好方法,就是为最危险的宿主接种疫苗:包括所有家养犬和流浪犬,尤其是在发展中国家。菲律宾的一个兽医学项目已大大降低了人类死亡率,其他类似项目也在印度和坦桑尼亚开展。
意外的成功
每年,全世界因狂犬病死亡的人数约为5.5万,显然比艾滋病或流感要少,然而,这种骇人的病毒却绝非浪得虚名。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接触了患有狂犬病的动物后,症状会在几周(少数情况下会超过一年)中慢慢出现。狂犬病毒从一个神经细胞攀爬到下一个神经细胞,最终会从伤口处抵达大脑。开始会乏力、发烧、寒战,渐渐出现幻觉、焦虑和剧烈惊厥等症状,一旦病毒到达唾液腺,还会造成标志性的口吐白沫。死亡时的景象痛苦可怖,因此标准医疗规程要求医生在疾病的最后阶段保持患者镇静。
法国科学家巴斯德于1885年研制出了狂犬病疫苗,于是,如果医生行动迅速的话,就能避免这种可怕结局的出现。(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工业国家的大部分狂犬病死亡案例,都是由于没有注意到咬伤或没有给予重视。)但巴斯德的成功造成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2012年由维京成人出版社(Viking Adult)出版的《狂犬病:世界上最凶残病毒的文化史》(Rabid: A Culture History of the World's Most Diabolical Virus)一书解释道,作为还处于萌芽期的生物医学研究,狂犬病的优先级降低了。
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2004年,被一只盘旋于教堂周围的蝙蝠咬伤的吉斯,进入密尔沃基市威斯康星儿童医院时,还没有成功的狂犬病治疗方案。当时是咬伤发生一个月后,15岁的吉斯已经发展到狂犬病晚期,发着烧,意识不清,不自主地抽搐。
吉斯的医生,儿童传染病专家小罗德尼·E·威洛比(Rodney E. Willoughby, Jr.)此前从未见过一例狂犬病。他遍寻数量有限的医学文献,最终找到了一线曙光:有一项实验将大鼠麻醉,不知怎么竟让它们在狂犬病感染后痊愈。
狂犬病病毒会破坏脑干中神经细胞间正常的电信号与化学信号联络,让脑干失去调节心脏与肺的能力。威洛比推断,也许通过全身麻醉,使大脑停止运转,将为免疫系统争取到杀死病毒的时间;与此同时,可以通过心脏旁路机制和呼吸机维持患者的生命。他决定试试看。
重重压力之下,疗法取得了成功。吉斯在病毒的侵袭中活了下来,不过遭受了一些脑部损伤,又花了两年时间重新学习说话、站立和行走。她2011年大学毕业,现在的工作是动物看护员和励志讲师。与此同时,威洛比继续修正他的治疗方案。不过就连他也承认,多数临床条件下,这并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因为所需的人力物力太多了。
实际上,有些研究者怀疑,密尔沃基疗法可能根本无效。这些反对者提出,至少一部分患者存活的真正秘密在于,咬伤他们的动物不是犬,这些动物传播的病毒要么数量很少,要么可以凭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清除掉。
从源头阻断狂犬病
当医生们就密尔沃基疗法是否管用展开争辩时,公共卫生专家则一致认为,对付狂犬病最有效的办法是切断其源头。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全世界每年的5.5万狂犬病死亡病例,几乎都是由家养犬和流浪犬造成的。受此影响最大的是农村地区的居民(尤其是孩子)。当有人接触到狂犬病毒后,卫生机构会给予疫苗,以便阻止发病,这些疫苗每年会分发给1,500万人,而到达农村地区的疫苗十分有限。
因此,阻击狂犬病最好的方法是,在犬类中阻断狂犬病的传播。单从经济角度讲,大规模的犬类免疫接种非常合理,针对犬类的疫苗不仅比人类注射剂要便宜,更比狂犬病患者的急救治疗便宜得多。但从政治角度而言,在世界上很多地区,人类自身需求还远远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很难让大家关注犬的健康和福利,查尔斯·鲁普雷希特(Charles Rupprecht)如是说。他从前是美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CDC)狂犬病项目的负责人,现任非营利组织“全球狂犬病控制联盟”(Global Alliance for Rabies Control,GARC)研究主管。“医学负责人类健康事务,农学负责家畜事务——但狗既不是人也不是家畜,”他说,“高瞻远瞩的人才能看到,这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你给狗接种,人类狂犬病病例数会减少,这样你就能把公共卫生预算花在别处了。”
尽管数字令人望而生畏——据估计,全世界的流浪犬有3.75亿条——GARC的研究者还是相信,给犬接种的计划在逻辑上是行得通的,他们已经在非洲和亚洲开展了试点项目(部分资金来自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
在菲律宾的保和岛(Bohol,人口130万),研究者接种了大约70%的犬只。2007年以前,那里每年约有10人死于狂犬病,而从2008年到现在,只有1人因为狂犬病死亡。
说服人们给宠物接种并不容易,对付流浪犬就更具挑战。在中国,由于农村(尤其是南方地区)的狂犬病死亡病例有所攀升,当地政府组织过几次大规模扑杀犬类的行动,疾病控制专家和动物权益保护者对此大加抨击。即使扑杀在短期内有效,流浪犬的数目最终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反弹,病毒也一样。同时,随着中国工薪阶层的壮大,养狗作为宠物越来越流行——而其中可能约有一半并未接种狂犬病疫苗。
也许,一旦研究者找出免于注射的方法,给犬接种会变得更加可行。如果必须注射,则意味着需要将犬束缚住,同时冷冻保存疫苗。一些很有前景的研究计划是把疫苗置入犬类食物中,这种方法与已在美国用于控制浣熊狂犬病的经过处理的鱼粉块类似。还有些食物颗粒含有灭菌避孕药,可以减少未接种新生犬的数量,并缩小流浪犬的规模。
鲁普雷希特指出,如果这种尚处于研发中的犬疫苗能够商品化,就能在中国和印度找到现成的市场,这两个国家的流浪犬数量最多,狂犬病死亡人数也最高。必要的商业和技术支持已经就位:中国和印度恰好是发展中国家中最大的两个疫苗生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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