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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论引领计算革命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2月07日

量子理论曾被认为是人类知识的极限,现在,它却帮助人们建造更强大的计算机,大大开拓了人类智慧的远景。

 

 撰文  戴维 · 多伊奇(David Deutsch) 阿图尔 · 埃克特(Artur Ekert) 翻译 王栋

 

19世纪末,一位佚名艺术家虚构了一位旅行家到达天地交界的情景。在那个奇幻的边界处,那位旅行家跪在地上,把头探出天幕去感受未知世界。这幅名为“弗拉马里翁”的版画作品,常常被用来展现人类对知识的探求。对这幅版画所隐喻的两种可能解释,恰好对应着关于知识的两个截然不同的观念。

一种观念是,这幅画描绘了一个“虚拟”边界,科学能够突破这个边界;另一种就是,它描绘的是一个“真实”屏障,突破它只是我们的幻想。若是后一种解读,那么这幅画的作者是想表达:我们被囚禁在一个有限的空间中,里面有我们熟悉的事物。我们可以期待理解这个可以直接感知的世界,然而空间外面的无限世界是我们无法探索和解释的。那么,科学是在不断超越已知,发现新的“地平线”?还是教导我们知识有限,谦卑无限,让我们知道自己身陷囹圄却永不可逃脱?

量子理论常常是持后一种看法的人的“杀手锏”。早期,量子理论学界有一个严格的惯例,量子理论学家在教授学生时常常讲,“如果你觉得自己弄懂了量子理论,那就是说你没真正弄懂”,“上面那个问题是不该问的”,“量子理论是不可理解的,所以,我们的世界也是一样”,“事情就那样发生了,没有原因或解释”。教科书和人们主流的观点就是这么说的。

虽然,量子理论在过去几十年中取得的进展已经否定了上述看法,但回顾过去,物理学家常常会认为,量子物理中的各种限制会阻止我们彻底地掌握自然规律。在这些障碍中,还没有哪一种曾在现实中体现出来。恰恰相反,正是量子力学,才让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自然规律。科学家已经证明,物体在量子力学上的基本特性(例如叠加、纠缠、离散和随机)并非限制,而是源泉——利用这些特性,发明家创造出了从激光到微型芯片的各种奇妙设备。

除此之外,科学家正在利用量子现象,来研发新的通信和计算系统,它们比传统设备强大得多。有了这些新设备,我们不仅能解决我们曾经无法解决的一些问题,还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途径来驾驭自然,创造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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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未知

1965年,英特尔(INTEL)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戈登·摩尔(Gordon Moore)曾预言,工程师大约每两年就能让一个芯片中的晶体管数量翻番。这条被称为“摩尔定律”的预言,在半个多世纪里都得到了应验。然而,其实从一开始,这条预言就为我们拉响了警铃:如果这条定律一直成立,我们就能预言,可能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候,晶体管的尺寸将会达到单原子尺度,接下来,工程师们将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

在量子理论的传统观念中,不确定原理设置了一个任何技术手段都无法逾越的障碍。我们对粒子的某一性质(例如位置)了解得越多,我们对这个粒子的其他性质(例如速度)知道得就越少。人们在试图操控微观世界里的物体时,会碰到无处不在的随机性、经典物理中不可能存在的相关性(比如位置和速度的测量),以及某些因果关系的崩溃。这样,一个不可避免的结论就会随之而来:信息科技的进步不久便会终止了。

然而今天,物理学家已经可以自由地操控量子世界。我们能在单原子或基本粒子上编码信息,虽然在那个尺度上存在不确定性原理,但我们仍能以极高的精确度来编码信息,而且能达到其他任何途径都无法实现的效果。但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现在让我们来仔细分析,在传统观念下,信息的最基本片段是比特。在物理学家眼里,1比特就是一个能在两种不同“态”之间来回转换的物理系统,它代表两个逻辑值:是或非,假或真,0或1。在数字计算机里,电容器的平板,带或不带电就是一个比特。在原子尺度上,人们可以利用原子中电子的两种状态:最低能态(基态)代表0,某个高能态代表1。

 物理学家通过用激光照射原子来操控这种信息。一束具有恰当频率、时长和振幅的激光脉冲(π脉冲)能将0态转化为1态,反之亦然。物理学家还能通过调整激光脉冲的频率,来操控两个相互作用的原子,让其中一个原子控制另一个的行为。这样,我们就拥有了1比特和2比特逻辑门的所有要素,它们是构成经典计算机的基本单位。至此,我们还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不确定性原理的阻碍。

要使这一微型化研究取得巨大的成就,前提是,人们要弄清楚不确定性原理到底说了什么,又没说什么。在任一时刻,一个原子或其他粒子系统的某些性质(称为“可观测量”)的测量值,可以是一个“尖峰”分布,即在那一时刻可观测量只取一个值。

不确定性原理并不排斥可观测量的值呈尖峰分布。它只不过说,在同一时刻里,一个物理系统中的所有可观测量不能全部都为尖峰值。在上面那个原子的例子里,能量的测量值呈尖峰状:无论在0态或1态中,电子都具有完全确定的能量。其他可观测量(例如位置和速度)并不是尖峰量,即电子是弥散的,并且它的速度可以同时取一系列不同的值。

如果我们试图同时利用位置和速度来储存信息,我们确实会遇到量子极限的障碍。对此,我们不要束手无策地放弃,而是要明智地选择那些可观测量,用作计算机的比特。

这一情形不由让人想起了一个喜剧节目中的情景:一位病人对医生说,“我这样做时会感到疼痛”,而医生对此的回复很简单,“别那样做就是了”,如果粒子的某些性质是不确定的,那就不要用这些性质来储存信息,试试其他的性质。

 

超越比特

如果我们想用原子而非晶体管作为基本元件来建造一台经典计算机,那么我们只需要所有可观测量的尖峰值就够了。但是,量子力学能给我们更多的东西,比如我们也可以充分利用可观测量的非尖峰值。实际上,可观测量可以同时取多个值,这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举例来说,能量通常是一个尖峰量,但我们可以让它变成非尖峰量。原子中的电子除了位于基态或激发态以外,还可以处于叠加态,即同时处于这两种态。此时,电子仍然处于一个完全确定的态,但不是0或1,而是0和1。

其实,任何物体都有这一性质,但是只有当一个物体的这种状态被反复制备、测量和操控,它才能被称作量子比特,或量子位。光脉冲不仅能让电子的能量从一个尖峰值变成另一个,还能让电子的能量尖峰值变成非尖峰值,反之亦然。π脉冲能让电子在0态和1态间来回转化,π/2脉冲(具有与π脉冲相同频率,但只有π脉冲一半的时长或一半的振幅)能让电子处在0态和1态的叠加态。

如果我们试图测量处于叠加态中电子的能量,我们将会发现,它的能量值要么是基态的,要么是激发态的,两者几率相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遇到了随机性,正如反对者声称的那样。其实,我们可以轻易地绕开这个明显的障碍。现在,我们不直接去测量处在叠加态中的电子,我们从一个位于0态的电子开始,向其发射一束π/2脉冲,接着再发射一束π/2脉冲。我们再去测量那个电子,它百分之百处于1态,可观测量又变成尖峰值了。

为了看清楚上面那个过程的重大意义,我们举个例子——计算机里的最基本逻辑门——非门。它输出的是与输入相反的信号:0变成1,1变成0。假如给你一项任务:设计非门的平方根,即一个通过两次作用才能将输入信号反转的逻辑门。你会发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少从经典过程的角度来看是不可能的。然而,一个π/2脉冲就实现了这个“不可能”的逻辑门。两个π/2脉冲,一前一后,正好达到了所需的效果。通过使用由光子、束缚离子、原子以及核自旋等制成的量子位,实验物理学家已经建造出了这种,以及其他一些在经典条件下不可能存在的逻辑门,它们是建造量子计算机的基础。

        

 超越经典计算

为了解决某个特定问题,计算机(无论是经典的还是量子的)要执行一系列精确的指令,即算法。为了定量描述一个算法的效率,计算机科学家会使用更大的输入量,观察计算机的运算时间会变得多长。

举例来说,我们使用小学运算法则来计算两个n位数相乘,要耗费的时间与位数的平方成正比,即n2。相反,若要进行逆运算,即将一个n位整数因数分解,我们用已知最快的算法来运算,所花费的时间会呈指数增长,大约是2n,这是个效率很低的过程。

新的逻辑门让新算法的出现成为可能。一个最引人注目例子就是因数分解。1994年,彼得·绍尔(Peter Shor)在贝尔实验室里发现了一个量子算法,能够通过一系列步骤将n位数因数分解,而步骤的数量仅仅以n2增加。在其他例子中(例如搜索一个长名单),量子计算机也能带来虽没有那么惊人,但同样显著的优越性。不可否认,不是所有的量子算法都如此高效,有些算法可能还不如经典算法运算的速度快。

量子计算机的首次应用,很可能不是进行因数分解,而是用来模拟其他的量子系统——用经典计算机完成这一任务所需的时间呈指数增长。在未来几年里,量子模拟或许将会极大地影响到所有的研究领域,比如从药物的研制到新材料的开发。

对量子计算的实用性持怀疑态度的人们,常常会提到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将众多的量子逻辑门整合到一起。除了在单原子和单光子尺度上存在的技术难题外,我们的主要问题是如何防止周围环境对计算过程的干扰。这一被称为“消相干”的过程,往往被看作是量子计算的一个基本限制。其实不然,量子理论自身就提供了纠正由“消相干”导致的错误的方法。如果错误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产生的(例如随机错误在每一个量子位上都是独立的),天才的设计者们就可以避免这些错误,那么量子计算机就可以具有防错能力,并能在任意长的时间里可靠运行。

 

超越传统数学

上面的“不可能”逻辑门的故事,阐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关于计算物理过程的事实:当我们扩充物理实在知识的同时,还会扩充逻辑和数学这些抽象领域的知识。量子力学将会改变这些领域,正如同它已经改变了物理学和工程学一样。

原因在于,虽然数学上的“真理”是独立于物理而存在的,我们却需要通过物理过程来获得关于它们的知识。而且,我们能了解哪些真理,取决于它所对应的物理定律。数学证明是一系列的逻辑运算,所以,一个理论能否被证明,取决于哪些逻辑运算(例如“非”)是物理定律所允许实现的。这些运算在物理上必须很简单,我们不需要更多的证明,就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们能够做出这种判断,取决于我们所掌握的物理知识。通过扩展我们对这类基本运算的认识(例如“非”门的平方根),量子物理将允许数学家把头伸出界限,去看看那个完全抽象的世界,发现并证明界限之外的真理。若非如此,界限之外的世界将永远不为人所知。

比方说,我们将某些非常庞大的整数进行因数分解,由于这些整数太大了,即使将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用来建造经典计算机,并且从宇宙之初就开始运算,我们仍然无法分解它们。而量子计算机很快就能完成这一任务。

当数学家发表这项结果时,他们一开始就会公布这些因数,这些因数就像是从魔术师的帽子里拽出来的一样:“这有两个整数,它们的积是N。”无论你用多少张纸也无法详细演示他们是如何获得这些因数的。

这样,量子计算机就成为了解开那些数学之谜的一把必需的钥匙。没有这把钥匙(经典过程无法提供),人们将永远不会得到那些数学之谜的结果。有的数学家已经将他们的研究对象看作是经验科学了:要想得出结论,不光要有仔细的论证推导,还得有实验。量子物理将实验手段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让它成为必需的研究工具。

 

超越“坏哲学”

如果量子力学能够带来新的计算方法,那物理学家为什么还要担心它会阻碍科学的进步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要追溯到量子力学最初建立的时候。

建立量子理论标志性方程的埃尔温·薛定谔(Erwin Schrödinger)曾在一次演讲中提醒一位听众,“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或许会被认为很荒唐”。随后他接着解释道,他的这个著名方程描述了,一个粒子处在不同的本征态,这个粒子不是处在其中一个,而是同时处在多个本征态。虽然知名科学家的错误并不罕见,但这位诺贝尔奖得主只发布了一条很平常的声明:这个给他带来诺贝尔奖的方程,是对客观存在的真实描述。薛定谔之所以觉得需要为此解释,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方程的解释很荒谬,恰恰相反,他的解释是对事实的陈述。

那么,这个无可争辩的声明为什么被认为是荒唐的呢?那是因为大部分物理学家已经屈服于“坏哲学”(那些积极阻挠获取其他知识的哲学教条)。哲学和基础物理学是如此紧密相连(虽然这两个领域中对该说法都有大量的反对意见),以至于当主流哲学在20世纪初的几十年里一落千丈时,物理学的一些部分也被它拖下了水。

罪魁祸首是逻辑实证主义(“如果不能用实验证明,它就没有意义”)、工具主义(“如果该预言为真,为什么还要管它们是如何被提出的”)以及哲学相对论(“对一个陈述,不可能客观地判断它对或错,它只能被某一特定文化认为是对或错”)等教条。它们带来的共同危害是:否定现实,否定常识性的哲学观点(即物质世界是存在的,并且能够通过科学方法获取关于它的知识)。

就在以上的哲学氛围里,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提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量子论解释,这个解释否认了将现象看作客观存在的可能。人们不允许在没有进行测量的情况下,问物理变量的值是什么(就如同在量子计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于职业天性,那些总是忍不住想问的物理学家,要试着不去问。并且他们中的大多数进而教育他们的学生也不要去问。这一基础科学中最高端的理论,被认为与真实存在的事实、解释和物理现实有着尖锐的矛盾。

不是所有的哲学家都抛弃了唯识论,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和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就是典型的例外。同样,也不是所有的物理学家都那样,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和戴维·玻姆(David Bohm)就是反潮流的代表人物。此外,休·埃弗雷特(Hugh Everett)提出,物理量确实可以同时取多个值(我们自己也赞同此观点)。然而,哲学家对现实却不感兴趣。虽然物理学家还在继续利用量子理论研究物理学的其他领域,但对量子论本性问题的研究却迷失了方向。

在最近几十年里,上述情况已经在逐渐好转,物理学正将哲学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无论人们多么强烈地抵触量子论的本性问题,但还是希望能够认识理解真实的世界。最终,我们正在跨越那些曾被“坏哲学”认为是存在的,并试图让我们放弃征服的极限。

如果我们最终没有跨越那些极限,或者出现了其他一些更深层的限制,让我们无法建造出可实现的量子计算机呢?我们太希望出现那种情况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这不仅会导致物理学基本知识的修正,更为我们带来更加新颖的计算方式。如果某些新东西真的终结了量子力学,我们期待着出现一个更加令人激动的、能够取代量子力学的新理论,以及能够取代量子计算机的未来计算机。无论如何,知识和进步是没有极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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