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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世界：有新闻爆料，湖北省的部分地区存在偷种转基因抗虫水稻的情况，后来是如何处理的？市场上含有转基因成分的大米真的占到3/5的比例了吗？

寇建平：央视记者在武汉调查了转基因水稻违法种植的事件。我认为他们从样品中检测出来转基因成分是有可能的，但是，抽到含转基因成分的大米的概率不会像调查到的那么大的比例。

当时，湖北省农业厅对这个违法种植事件非常重视，马上展开了大规模的抽样调查。结果，在3000多个随机抽样中，都没有检测到含转基因大米的阳性事件（如果样品含有转基因大米，即为阳性事件）。为什么官方机构没有抽查到转基因大米，而记者却能抽查到呢？这是因为，农业部门的随机抽检都是针对合法市场渠道上供应的产品、一般人都能接触到，比如在超市里抽检，或者到种子销售市场上、田地里抽检。而记者通过暗访、打电话、托熟人的关系才发现的转基因种子，这确实是常规的抽检无法发现的。这件事说明转基因水稻是有零星的扩散，但是总体是可控的。

科学世界：为什么这么说呢？

寇建平：我认为记者所调查的结果“随机挑选的5袋大米中，有3袋都是转基因的”是不可能的。粮食都是种子生长出来的，如果被随机抽检出有3/5的粮食含有转基因成分，那么至少也要有3/5的种子也是转基因的才可以。既然有这么大的数量，那么在市面上想找到转基因种子应该很容易，不需要借助特殊的渠道才能获得。

在这起事件中，被农民偷种的转基因水稻是发放了安全证书的转基因水稻，不过国家还没有允许种植。所以，转基因水稻的种植都属于违法，这里的“违法”并不是说“转基因食品不安全”。按照我国《种子法》的规定，如果要进行商业化种植，还要经过品种审定。没有通过品种审定的种子，既不能制种，也不能推广种植。我们采取的办法是“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对违法种植的转基因水稻全部铲除。

科学世界：违法种植转基因作物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寇建平：如果零星地种植转基因作物的话，可能影响不大，但是花粉在传播过程中，可能把转来的目的基因扩散出去了。由于花粉传播而导致的基因扩散，可能会让种植转基因水稻田地附近的非转基因水稻也含有了这种基因。如果花粉借助风力传播，形成杂交，这样的水稻结出的籽粒也相当于转基因水稻了。我国现在依然有很多农户还是用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各家的耕地距离很近。他们种植的作物在收获、运输、储存的过程中就会混在一起，在卖到粮食加工企业或者国家粮库的时候，就可能混入其中。粮食加工企业可能从粮库里购买原料，加工后卖到欧洲国家。我国出口原粮不多，但是深加工产品出口很多。欧盟的检出阈值是0.9%，当转基因食品的含量达到这个值，就说明我们的食品中含有转基因成分，于是就退运或者销毁。我们的企业辛辛苦苦把商品生产出来运到那里，然后被通知退回，贸易损失也是很大的。偷偷种植转基因水稻的农民可能因为自己得到的一点利益，而给其他种植户和食品生产企业造成损失。如果不加强这方面的监管，我国将来在贸易中就会经常遇到这种麻烦。

科学世界：去年，我国进口了七千多万吨的大豆，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转基因大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批准转基因大豆的种植呢？

寇建平：这个问题要放在宏观的角度来看。

首先，我国的耕地已经被过度开发了，没有后备耕地。我国目前划定了18亿亩耕地红线，在总量不变的情况下，要想多种小麦，恐怕就要少种大豆。东北地区要是全部用来种大豆，就不能种玉米或水稻。因为我国的耕地面积很有限，而人民对生活水平提高的需求又是刚性的。国际上大豆和玉米的价格不同，我们自己种植大豆和玉米的面积和产量也不同，这样就要算一笔账，看看选择进口哪种粮食最为合算。

我国能取得十一连增，一方面是因为农业科技的进步，使单产提高了。近年来，到处修高速公路、修高铁、开发房地产，已经挤占了大量的农业耕地，粮食种植的总规模应该是缩小了，但是单产有明显提高的话，就能在有限的种植面积内产出比以前更多的粮食。

第二个原因，就是产业结构调整。高产作物更多地代替了低产作物。在东北，种大豆的平均产量是亩产120公斤，玉米的平均产量是七八百公斤，甚至单产1000公斤也很普遍。从价格上来说，单位重量的大豆的价格比玉米高一倍。虽然价格差一倍，但是单产差了5倍以上。种玉米的机械化程度还更高，方便收割。如果你是农民，你愿意种植哪种作物来提高自己的收入呢？

第三，国际粮食市场上的粮食到岸价比国内生产的粮食还便宜许多，品质也比国内好得多。国外的转基因大豆比国内的非转基因大豆含油量高2～3个百分点，而且品质均衡，大豆的尺寸较一致。国内的大豆种植用的品种比较多，造成品质不够均匀。别看我国的农民耕地少得多，平均每户种植的大豆品种却有3～5个，集中到一个村、一个县，种植的品种就更多了。作为榨油的企业，把这些品质不一的大豆收上来，大小不一，含油量也不一致。所以，他们在第一步先要根据大小进行筛选，否则在压榨的时候，颗粒大的大豆被压碎了，而颗粒小的大豆根本没有被压到，造成浪费，筛选也是有成本的。此外，大豆油压榨企业一年365天都要开工生产，国产大豆只有在大豆收获期才有，如果用国产大豆来榨油的话，就必须准备大量的资金，把能保证一年生产的大豆都收到仓库里，这样的话，既要占大量资金，还要花钱买仓库用地。现在很多油脂加工企业都喜欢用国外的转基因大豆。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生产需要，随时向国际粮食市场购买所需要数量的大豆。这样既不会占用大量资金，也不用建大面积的厂房。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6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