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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古生物学研究位居世界前列

科学世界：我国对古生物化石的研究，在国际上处于什么地位？

周忠和：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的古生物化石资源是非常丰富的，也保存得很好，绝对是世界上名列前茅的。尽管不敢说是“最好的一个”，也可以说是“最好之一”，排在前三名肯定没问题。全世界的古生物学家都认为，中国是保存有化石最好的国家之一。

在已经命名的恐龙种类数量上，我国是最多的，已经超过了美国，但不能因此就说我们的研究水平是最好的。不过，我国肯定是世界上拥有最好的古生物学家的国家之一。我国的古生物学家在国际知名的学术杂志上面，比如《科学》（Science），《自然》(Nature)，发表了很多篇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这在其他学科中通常是很难做到的。但也不得不承认，总体而言，我国的古生物学与美国等还是存在许多差距的。

科学世界：古生物学具体研究什么内容呢？

周忠和：简单地说，就是研究生物进化的历史。毫无疑问，古代生物留下的化石就是生物进化的最直观证据。但是，古生物学研究的意义又不仅仅限于生物学。要说古生物学最早的用途，还是判断地层的相对年代和层序，为找煤和石油提供基础的资料。因此，古生物学的研究内容，一方面是与生命科学不同学科的交叉，譬如发育生物学、分子生物学等；另一方面是与地球科学不同分支的交叉，譬如研究古代环境和古气候变化等。

科学世界：我国的古生物学是如何发展起来的？

周忠和：尽管我国古人很早就有冶炼铜的历史，但是作为一门现代科学，中国的古生物学大概只有100年的历史。外国的传教士在1860年以后就开始在我国采集化石了，1926年之前，外国人在我国挖到的化石都被带到了国外。1927年以后，我们开始宣传“实业救国”，要发展工业，要找矿，地质学得到发展；同时知识分子们开始呼吁政府，不要让外国人把化石带出去。丁文江先生是为我国古生物界作出贡献的第一人，他于1913年最早开始教授古生物学，1920年他引进了中国古生物界的另外两位泰斗：葛利普和李四光，并由他们培养出了中国的第一代古生物学人才。要研究地质学，首先要搞清楚地层的年代，因为古生物学是基础，所以它在地质学早期研究中占的比例也比较高。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李四光等人，最初都是研究古生物学出身的。

科学世界：曾经有报道称，有人挖出化石以后，由于不懂专业知识，胡乱拼凑成一具“完整”化石。这种事情在国际上有什么影响？

周忠和：影响是非常坏的。我国有很多的博物馆还收藏了这种假化石，堂而皇之地摆在那里供游人参观。这是一种不严谨的态度，也是他们缺少诚信的表现，会误导游客。这也从侧面说明，我国对化石资源保护的管理方面还比较混乱。

我国的古生物学家在研究了国内挖掘的化石以后，要在国际学术刊物发表论文时，人家在审稿时就会提出疑问：“你们的化石是不是拼凑出来的？有没有作假？如何证明？”。而在以前，我们与国际同行交流时，是不会这样防备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一部分研究人员的工作不够严谨，倒不一定是有意拼凑化石。不管怎么说，研究人员不严谨肯定也是不行的，国内外研究者都存在着这个问题。

 人工制作的假化石

古生物学的魅力

科学世界：您是怎么喜欢上这个学科的？

周忠和：算是一个巧合吧。我在中学时没有什么课外书可读，是很闭塞的。我的班主任是学水文地质学的，给我们班订了《化石》杂志。我看了以后感觉挺有意思的，逐渐对古生物产生了一点兴趣。后来上大学报志愿，古生物学便成了我的报考方向之一。我在上大学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化石，所以也谈不上爱好，只是有些好奇心。

科学世界：在很多人眼里，古生物学算是“艰苦”专业了，属于挺“冷门”的一个学科呢。

周忠和：要是说研究古生物的人少，倒也可以算是冷门。一是因为学科规模比较小，二是学科本身比较古老。不过，古生物学虽然只是一个小学科，但是公众非常关心，所以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以前我们上大学时，感觉计算机、管理专业很时髦。可是几十年以后，谁都会计算机了，要找工作就没多大优势了。但是公众对探索史前生命的好奇心一直没有衰减，每个人都在关心“我们到底从哪里来”的问题。这是一个永恒的兴趣，是人类在解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科学世界：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请您为我们的读者送上几句话好吗？

周忠和：对自然的探索，一定要从好奇心开始。不要老问“我研究这个能干什么用”？这是一种非常功利的观点。很多研究领域,在现在看来可能没用，过几十年、几百年可能就有用了。不能用现有的经济价值来评价科学研究的用途。科学还是对大自然最本质的探索。

古生物学最大的魅力是发现，这个领域中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当你发现了一个新物种，或者提出一个新观点，可能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有幸发现这么多古生物的物种，感到很骄傲。科学研究都是很艰难的。与之相对，当你挑战的事情是不容易实现的、需要长期付出的，才能愈发感到来之不易的快乐。发现，是我在研究中获得的最大乐趣。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