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一只猴子捡起一块土豆大小的石块，把它举过头顶，用尽全力向地上的另一块石头砸去。猴子一次次重复这个动作，似乎砸得很起劲，每一次撞击，都会有碎片从石块上掉下，飞散在周围。这些散落的小石片很锋利，可以用来切割肉类或植物，不过猴子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碎片，仅仅是把其中的一片放在地面的石头上，想用石块去砸它。考古学家满世界寻找那些类似早期人类考古遗址中发现的石器，这只猴子却在无意中造了出来。

这是一只野生僧帽猴，生活在巴西东北部的卡皮瓦拉山国家公园（Serra da Capivara National Park），动物学家早就知道，这些僧帽猴会用石头做很多事情，比如砸开坚果、挖掘根茎，以吸引潜在配偶的注意。其他非人类灵长动物，比如西非大猩猩等，也会在野外把石头当作工具使用。

不过，卡皮瓦拉山僧帽猴是科学家见过的唯一一种会利用撞击弄碎石头的动物——这种行为曾被认为是人类独有的。人类这么做，是为了制造锋利的石器，来切割物体。然而，科学家从没见过僧帽猴使用制造出的石片；它们只会舔舔石头的表面，这可能是为了摄入矿物质。

日前，研究人员仔细检查了这些僧帽猴制作的石片，结果发现，这些石片已经达到了人造工具的标准，和自然破裂的石头有明显的不同。相关研究已经于2016年秋季发表在《自然》（Nature）杂志上。新发现可能会引发对那些有争议的考古遗迹的争论。与此同时，新研究也让研究人员开始重新思考，应该如何区分人类和其他灵长类动物，以及我们的祖先何时开始制作石器。

英国牛津大学的托莫什·普罗菲特（Tomos Proffitt）和同事观察到，僧帽猴会选择一些石头当作“锤子”，然后用这些石头敲击鹅卵石。研究人员将这些石头碎块捡回，同时还收集了周边其他的“石器”——就像考古学家发掘人类考古遗址时所作的那样。然后，他们分析了收集到的111件僧帽猴制作的“石器”，检查它们的形状、尺寸以及石头表面的撞击痕迹。

值得注意的是，普罗菲特的团队发现，僧帽猴制作的石片呈明显的勺状或贝壳状，有锋利的边缘，此外，猴子们常常用一块石头制作出多个石片——这些都是人造石器的特征。（在研究论文中，作者指出，相比之下，黑猩猩砸坚果时产生的石头碎片，不满足人造石器的大部分标准，被捕获的倭黑猩猩在人类指导下制作的石片，也不满足这些标准。）

专家们曾认为，石器制作是人类演化历史中重要的一环，使我们的祖先逐步演化出现代人的手部特征，身体的协调性和认知能力也由此得到提高。但是，猴子可以制作出相同特征的石头这一事实告诉我们，演化的进程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现在的猴子能把石头做成石片，那些已经灭绝的猴子和猿可能也可以，它们留下的石器，很可能混迹于人类先祖制造的石器中。因此，普罗菲特和同事认为，考古学家有必要制定新的、用于判定人造石器标准。

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考古学家索尼娅·阿尔芒（Sonia Harmand，未参与这项研究）称，“这些工具是僧帽猴制作的，很多人可能会对此感到不安。”阿尔芒认为，即便把这些“猴造工具”放在东非奥杜威（the Oldowan）文化遗址中，也不会觉得不协调。距今260万年的奥杜威石器，最初发现于埃塞俄比亚的戈纳遗址（site of Gona），是人类祖先制作的最早的石器之一。僧帽猴制作的石片，与最简单的奥杜威石器非常像。阿尔芒说，但是，其他奥杜威石器则明显更复杂，也更有规划性。这些“猴造工具”也不同于已知最古老的石器——洛姆奎石器。洛姆奎石器有330万年的历史，是阿尔芒及同事在肯尼亚洛姆奎遗址（site of Lomekwi）中发掘的。洛姆奎石器大得多，由玄武岩和响岩制成——这些石头比僧帽猴使用的石英和石英岩更致密。

一些专家好奇，既然僧帽猴能制作石片，那“人类祖先制作了最早的石器”这一观点是否应该受到质疑。尽管考古学家一直认为，那些石器是人类祖先制作的，但是考古遗址处并没有相应的化石来证实这种联系。荷兰莱顿大学（Leiden University）考古学家维尔·罗布洛克斯（WilRoebroeks）称，“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制造了戈纳遗址和洛姆奎遗址处的石器”。不过，巴黎第十大学（Paris West University Nanterre La Défense）的埃莱娜·罗奇（Hélène Roche）不同意罗布洛克斯的观点。在对《自然》杂志这篇论文的评论中，罗奇写道，有关僧帽猴的这些新发现，并不会动摇人类最早在非洲制造出石器这一观点。罗奇说，考古学家已经研究了数百个此类遗址，其中很多都有线索可寻，包括能够说明工具使用方式的、有断面的骨头，以及能表明人类祖先制作了这些工具的化石。

阿尔芒提醒说，尽管有关僧帽猴的发现表明，人类以外的物种也能无意识地制造出类似切割石器的石头碎片，但是这并没有否定人造工具的独特性。即便人类祖先刚开始和僧帽猴一样，只是无意识地制造出石片，但是一定有什么使他们意识到，他们可以使用这些石片，甚至按用途制作新工具。此外，人类的技艺越来越精湛，从洛姆奎和奥杜威遗迹中那些相对简单的工具，到经过打磨、锋利的手斧，再到我们如今拥有的精密机械。为什么黑猩猩和猴子的没能取得这样的进步？阿尔芒问道，为什么只有人类做到了？

普罗菲特非常想弄明白，僧帽猴使用石头工具的历史有多长。其他研究人员已经发现，至少在600年前，僧帽猴就已经能使用鹅卵石砸开坚果。而西非科特迪瓦的黑猩猩制作石器的历史，也可以追溯到4300年前。除此之外，远古时期的猴子或者类人猿的“技艺”到底如何，我们也不知道，阿尔芒说，这些都留待未来去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