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我，健健康康时没什么名气，但染上一种菌直至死亡后，便是名声大噪、身价大涨的一条虫。据说我死后，被人类从土里挖出来，由于体内有独特的药效成分，可以抗肿瘤、护肝肾等，作为名贵中药身价大涨，染菌死后的我与菌的子实体被人类称为冬虫夏草，被收入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名单。我是虫，它是草。

冬虫夏草

图片来源：网络

我是什么虫？

目前很明确的是：感染我的菌叫中国被毛孢（无性型的名称），正式学名叫：冬虫夏草菌（Ophiocordyceps sinensis），属于真菌界、子囊菌门、粪壳菌纲、肉座菌目、蛇形虫草科、蛇形虫草亚属的种类。

人类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弄清冬虫夏草菌具体是寄生了蝙蝠蛾科的哪种昆虫。1965年，科学家朱弘复从康定采集昆虫标本，鉴定为虫草蝙蝠蛾（Hepialus armoricanus Oberthür）,也就是我的身份，这个名字是1909年法国的Oberthür在整理从西藏带回去的药材和植物标本发现一头蝠蛾成虫而定名，归属于鳞翅目、蝙蝠蛾科、蝠蛾属（Hepialus）家族。

朱教授在文中指出，冬虫夏草并非只有一种昆虫，接着的近50年来有70多种蝙蝠蛾科家族成员被报道，众说纷纭，没有定论。到2015年，科学家邱乙等系统总结了60种蝙蝠蛾昆虫，发现钩蝠蛾属（Thitarodes）、无钩蝠蛾属（Ahamus）和蝠蛾属（Hepialus）为冬虫夏草菌的主要寄主昆虫。在这之后，我与其他同胞的关系清晰了很多。

我在健康成长的情况下生活阶段有4个：卵、幼虫、蛹、成虫，仅生活在青海、西藏、四川（甘孜州和阿坝州）、云南、甘肃五省区，喜欢海拔4200-5100m的地区。我从卵中孵化出来，会继续待在土里生长3-5年，距离土面5-15cm。我喜欢吃蓼科、毛茛科、菊科、禾本科和龙胆科等植物的嫩根。我的幼虫期耗时长，危机四伏，真菌、昆虫、线虫和哺乳动物都会是我的致命天敌，若是死于冬虫夏草菌的寄生，还能成为人类的名贵中药。不论怎样的危机，最终的结果是熬不过漫长的幼虫期，无法进入生命的下一阶段——蛹期。我的蛹期耗时30-40天，成虫期仅3-8天，成虫期极短。即使是这样，我依旧很懒惰，只在黄昏时期才飞出来，但我的飞翔速度很快，由于飞翔时左右摇摆，似蝙蝠，因而被称为蝙蝠蛾。由于时间紧迫，我必须得抓紧时间找对象、完成交尾、寻找合适的土壤产卵，这些任务做完后我的死期也不远了。

不幸的是，昆虫学家杨大荣在2010年报道的调查结果显示：10年间都没有采集到我的活体，判定为可能已经灭绝，我……

由于人类活动和自然生态的变化，随着原寄主昆虫的灭绝，冬虫夏草菌的寄主蝠蛾种类也在变化，人类相继又发现了新的寄主蝠蛾种类。

我与“草”的辉煌

被人类称为草的是地上的真菌子实体部分，说起人类吃的香菇就是一种子实体，对子实体就能有更好的理解了。

除了冬虫夏草菌，还有其他的虫生真菌也可以感染昆虫，形成类似冬虫夏草的虫菌复合体，例如蛹虫草、亚香棒虫草、凉山虫草、古尼虫草，但功效、口感等方面都比不上我们。

几种虫草的对比

图片来源（李皓翔等 2020）

差距主要包括：首先虫菌寄生的昆虫不同，它们的寄主昆虫主要是棒蝙蝠属(Napialus)、类蝠蛾属(Hepialiscas)和双节蝙蝠属  (Bipectilus)家族的幼虫；其次人类也把冬虫夏草菌接种到凉山虫草的寄主昆虫上，获得的虫菌复合体，口感方面仍然与冬虫夏草有差异，无法达到相同的水平。因此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才能创造出奇妙的生物。

我与“草”的结合体——冬虫夏草，被人类视为一味珍稀的中药材，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在中国药典中，冬虫夏草的药性被描述为味甘、性平、归肺和肾经，功能包括补肺益肾、止血化痰，主治久咳虚喘、劳嗽咯血、阳痿遗精、腰膝酸痛等，研究至今，我们具有调节神经系统、免疫系统、抗肿瘤作用以及改善呼吸和心血管系统的作用也被陆续报道。有如此优秀的表现主要得益于冬虫夏草菌寄生到我体内后，利用我身体的营养物质生长，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丰富的核苷和碱基类、多糖类、甾醇和糖醇类、脂肪酸、酯和烷烃类等物质，这些活性物质对人类的身体有着重要作用，这也就是我与“草”共同创造的辉煌。

我们被人类利用时，已经是虫菌复合体的状态了。我由于被菌体寄生，全身密布菌丝，生命耗尽而僵化。而菌体部分长出子实体冒出土面，散播出更多的孢子繁殖新生。它是活的，我已经死了，我们的复合体被归入植物界。由于全球气候变化、生态环境破坏、无节制采挖，虫草天然蕴藏量急剧下降，在1999年，我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

冬虫夏草

图片来源：LiveJournal

靠我们生活的人们

我们的自然种群骤减的主要因素是因为成分太优秀，被人类盯上。巨大的市场需求，导致人们对我们进行掠夺式采挖。再加上全球气候变暖、生态环境破坏，我们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

采挖我们的人类主要是主产区的农牧民家庭。随着生产、生活用品的价格上涨，农牧民家庭无法通过单一的农牧收入来维持生计，因而转向不需技术，不存在语言、教育水平门槛，更不需要启动资金的工作——采挖虫草。虫草的市场需求拉高了虫草的价格，采挖虫草的农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大量现金，因此家庭经济收入慢慢转为依赖虫草采挖。据文献报道，在那曲，每年的5月1日-6月30日是冬虫夏草的采集期。当地的农牧民从4月底就开始扎营，家里只留少数不便采挖的人员看管牛羊和房子，能劳动的老人小孩全部都会上山采挖，有的甚至雇佣外来人员帮助采挖，直到将本季冬虫夏草挖尽为止。这种扫荡式的采挖，有的人可以挖到1-2kg的虫草，劳动力多的家庭收可达40多万元，甚至上百万元。

采挖虫草的人

图片来源：cxnews.cnnb.com.cn

采挖虫草让农牧民尝到了投入少、收益大的甜头，一些小孩眼尖手快，是采挖的得力助手，因此一些家庭对孩子上学的投资也没太大热情，把下一代带入了死循环中。

我们在人类市场中走俏，提升了一些农牧民家族的物质生活水平，但却给我们自己的生存环境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草地被挖得千疮百孔，草地覆盖面积退化；草地孔洞增加，为高原鼠兔、田鼠提供了洞穴，鼠害加剧。更致命的是，人类把土翻开，一些没有被寄生的健康幼虫也被翻出来，造成了严重的生存威胁。

虽然我们能够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但是我们不希望他们过分依赖我们。

该怎么办？

由于虫草资源关系到当地农牧民的生活，禁止民众采挖是不太现实的。方印等（2019）提出：（1）承认并引导虫草资源利用权的合法行使。（2）完善虫草资源采集区的草原保护制度。（3）完善虫草资源的采集证发放制度。（4）健全虫草资源的采集监管体系。（5）综合运用虫草资源采集纠纷的处理方式。在当前生态文明建设的背景下，强化虫草资源采集行为的法律规制具备高度的必要性与可行性，能实现虫草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与草原生态环境保护的共赢。另一方面，加大力度发展冬虫夏草的人工繁育产业，可以有效缓解急剧增长的市场需求。

我们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必须有相应的法律法规保护，确保精准执行到位，我和“草”的命运才能走向可持续的道路。

参考文献：

方印,黄晓霞.我国西部地区冬虫夏草资源保护探究——基于虫草资源采集法律规制的视角[J].法学探索.2019,4:14-23.

旦久罗布.冬虫夏草采挖的负面效应及发展对策[J].现代农业科技.2019，13:91-92.

李皓翔,陈铃,李文佳,等.冬虫夏草的本草考证[J].菌物研究.2020,18(2):68-73.

韩日畴,吴华,陶海平,等.中国冬虫夏草研发70年[J].应用昆虫学报. 2019,56(5):849-883.

王璐瑶,廖桂蓉. 虫草资源、农牧民家庭与生计脆弱化——来自西藏398 户农牧民家庭的微观数据[J].民族学刊.2019,54:76-82.

吴明娟. 冬虫夏草人工繁育技术优化及其侵染菌株的重测序研究[D].四川：四川农业大学:2019.

邱乙,程元柳,彭成,等.中国冬虫夏草寄主昆虫研究[J].时珍国医国药.2015,26(3):720-722.

刘静远,朱雅君,张德利,等.中药冬虫夏草寄主昆虫研究进展.西部中医药.2020,33(12):136-145.

杨大荣,彭艳琼,陈吉岳.中国冬虫夏草分布格局与环境变化对其分布的影响.中国草地学报.2010,32(z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