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在飘着霏霏细雨、寒冷异常的七月某一天，凯文·德·奎罗兹和他的妻子莫莉·莫莉斯以及六位老朋友挤在巴黎林奈大道边的咖啡桌旁，热情涨红了他们的脸庞。为了向这个地方表示敬意，他向卡尔·林奈——18世纪的一位瑞典植物学家——举起了酒杯，叹息道:“不是他个人的问题。”尽管身边的人都是同盟者，凯文·德·奎罗兹仍然小心的把这个历史人物和现代生物命名规则区分开来，这些规则大部分仍是以林奈双名法为基础。近二十年里，奎罗兹和一个与他有类似想法的核心团体一直认为，尽管林奈分类法对于18世纪时的神创静态宇宙比较合适，但它已经不适合一个不断进化的世界。他们与来自11个国家的约60名其他系统生物学家一起在巴黎度过了一个星期，推敲一个替代方案。

他们提出一个新的生物体命名系统，称为“谱系法规”（PhyloCode），其根据是物种的进化关系而不是它们的共有性状。与原来门、纲、目、科、属等等的层级分类法不同，谱系法规的倡导者们想要对具有共同祖先的后代物种进行分类。谱系法规家认为，这些相互嵌套的“分类枝”更为精确的描述了生命分支树的现实。与奎罗兹一起提出该想法的杰克·高斯认为，新的分类法可以提供一种语言，“让科学家能够讨论他们真正想要讨论的议题。”

他们二人最早在1983年应用林奈分类法时遭受了挫折，当时他们还是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在准备一篇关于蜥蜴和蛇类的分类学论文时，奎罗兹和高斯运用林奈分类系统，但是与系统分类要求产生冲突。现在的动物和植物命名分类分别遵从于两个规则，即国际动物命名法规（ICZN）和国际植物命名法规（ICBN）。这两个法规规定一种生物要归属于一系列的分类等级：一些物种组成一个属，其中一个物种作为该属的“模式种”，同样，一些属组成一个科，其命名与某一属相同，这样逐渐提高级别。每一代高中生都要求记住该系统。

对于某一给定分类级别的成员，可以通过该级别既定的性状来判断，例如脊索动物门的成员必须有脊椎骨。但是当面对一种具有多种类性状的中间生物时，该方法就显得很尴尬。并且这些类别无法说明性状来自于何时何地。在奎罗兹和高斯看来，强行把相互联系的生物与其处在某一类别的共同祖先划分为不同的独立类别似乎太武断，并且有人为强加的痕迹。

“正是那个时候我们有了根据系谱命名的想法，”奎罗兹说。新方法从哲学和科学上更有意义，他解释道。林奈生活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之前的一个世纪。分类学家没有忽略进化论的启示，自从19世纪以来，基于林奈系统的分类法得到了扩展，包括了总族、亚股等许多级别，以容纳新发现的生物。但是对于奎罗兹和高斯来说，对老系统的应急修补是不够的。从1987到1994年，他们发表了多篇论文，宣称用基于进化论的命名法来“完善达尔文进化论”的时代已经到来。

同时，他们逐渐成为受人尊重的爬行动物专家。今年48岁的奎罗兹，是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爬行和两栖动物馆的馆长，高斯是耶鲁大学脊椎动物古生物学教授。这些年里，他们的思想也逐渐有了拥护者。

到1998年，这一概念有了足够的动力，30个信奉者在哈佛大学召开专题讨论会，开始拟定系谱分类法的规则。奎罗兹和俄亥俄大学的植物学家菲利普·坎迪诺教授共同起草谱系法规，他们把文件发布在因特网上，以便广泛听取意见。2002年在耶鲁大学召开的另一场讨论会对该法规进一步精练。批评家们也开始对这一概念提出严厉批评。面对会议上的质疑和来自科学杂志的攻击，奎罗兹镇定自若，雄辩滔滔，捍卫他的信仰。

“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从事科学工作的吸引力就在于考虑新的问题，”奎罗兹说，“如果我们都被强迫以相同的模式思考，那为什么还要搞科学？”反对者们坚持现在的分类法没有什么错误，各种生物可以被归入各个系谱分支但不用改变目前的命名，以免丢失它们所从属的更大类别所拥有的有用信息。“我们不想改变它们的名字，而是想改变名字能说明什么。”奎罗兹反对道。他认为，保留那些让人产生误解的信息毫无意义。

例如，“哺乳纲”的组成成员已经非常戏剧性地改变了至少十次，分类学家们根据某些性状——例如乳腺腺毛或者某种骨结构等——来识别其成员。而在谱系法规概念下，脱离了等级概念的哺乳动物将会被“固定到谱系树的某一点”，这样，它将根据其成员来定义而不是由一系列属性来决定。谱系法规中对哺乳动物的一种定义是：“最少包括人类（Homosapiens）、负鼠（Didelphismarsupialis）、鸭嘴兽（Ornithorhynchusanatinus）和针鼹鼠（Tachyglosusaculeatus）共同祖先的进化枝。”倡议者认为，谱系法规的定义可能缺少对其成员的身体描述，但它更为准确。

奎罗兹认识到，为了证明其价值，谱系法规必须有更强的可操作性，所以，支持者们于去年夏天召开了首届国际谱系分类协会大会。聚集在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主展厅里，70名科学家共同创立了该协会，并推选奎罗兹担任首任主席。在儿童们络绎不绝的参观巨大猛犸展览的同时，谱系法规家们在该展厅下面，花了整整四天时间讨论该法规的规则，提议的名称及其定义。

讨论会的会议纪要预计于2006年出版，将标志谱系法规分类的正式开始，正如林奈1758年《自然系统》和1753年《植物物种》分别标志着ICZN和ICBN的开始一样。对于能够与当前的分类法和平共处，奎罗兹和谱系法规家们感到满意。国际动物分类协会执行秘书安德鲁·伯拉塞克认为，这种和平对于他们的协会来说也很好。他发现谱系法规“无法应用，有太多不实用的地方”。不过伯拉塞克承认，人们尤其是青年科学家对于谱系法规的热情使他认识到，250岁的ICZN对于使用者来说已经变得多么不友好。谱系法规的吸引力让伯拉塞克产生“一个深切的紧迫感”，需要精简ICZN的神秘语言，使其在网上可以获得。但是他预计，基本的林奈系统不会改变。

当奎罗兹沿着以历史上著名分类学家——林奈、Jussieu、布韦——命名的街道，匆忙奔赴谱系法规大会的最后一次讨论会时，他意识到，未来的科学家们才能决定哪种方法更有意义，“如果我们的基本原理融入到目前的分类系统中，而谱系法规消亡，我不会介意，”奎罗兹宣称，“谱系法规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