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一个你能够彻底信任的世界:所有真相都是透明的;陪审员、警察、锁匠和八卦专栏作家都消失了,而人类社会变得秩序井然,同时又像蚂蚁世界一样单调乏味。
这就是“读心机”可能带来的憧憬和威胁。目前的测谎仪还没有办法阅读他人的心思,它测量的不是思想,而是思想所引发的生理反应,如血压、呼吸等等,由此来推测受试者有没有说谎。因此它的结果不是很理想,一句实话可能被判为谎言,而一个弥天大谎却可能被当成大实话。美国法庭很早以来就不把测谎仪的结果当作法庭证据。去年10月,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更贬之为“让罪犯、间谍和恐怖分子逍遥法外的蠢仪器。”
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出门打着灯笼,因为他要寻找诚实的人。然而如果能够直接读出人的大脑,那又有什么必要打着灯笼去照别人的脸呢?而且,读他人的大脑不仅仅在于分辨真话与谎言,你也许还能与被禁锢在瘫痪躯体内的心灵对话,分析潜意识中被压抑的恐惧和欲望,甚至学生在解数学题目时,你能观察到他的精彩点子和所犯的错误。
直接从大脑活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的想法,最早可追溯到20年前美国西北大学J. Peter Rosenfeld的实验。他用脑电图仪(EEG,用直接贴在头皮上的电极收集脑信号的仪器)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P300是一个与独特信号有关的大脑波形,例如在一大串字句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大脑就会出现一个P300。Rosenfeld发现人在说谎时也会出现P300。他目前正在头皮各处测量P300的位置,以期获得比较好的空间分辨率,来提高测试精度。
下一个发展阶段,似乎是由非常有预见性的科学专栏作家David Jones(笔名Daedalus)首初公开提出的。
5年之后,美国宾州大学的Daniel Langleben及同事,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来检测受试者在回答一系列问题时的大脑活动情形。
这些研究团队都不敢宣称可以抓到某个不合作的证人在说谎。Langleben承认:“要想拿来实际应用,这个东西甚至还没有到概念验证(proof-of-concept)阶段。到2004年4月,我们将进一步找出真话和谎话对大脑中某个特定区域影响范围的大小。”他希望使用更大的样本群,包括60至90位受试者,设计出更贴近真实生活情境的谎言,有可能采用扑克牌游戏,并期待有较好的结果。(不过,要想在有噪音干扰且可能诱发幽闭恐惧症的fMRI仪中模拟玩扑克牌的情境,恐怕不太容易做到。)
Langleben认为,原则上脑成像至少在两个方面优于测谎仪。首先,它似乎与一般性的焦虑无关,而测谎仪则必然会让人产生焦虑。事实上,测谎仪带来的焦虑恐惧比它原来要测的还多,它就像美国著名卡通画家盖瑞·拉尔森的一幅漫画中,狗拿在手上向陌生人挥舞的“恐惧测量仪”。其次,与脉搏、皮肤电反应以及呼吸频率等相比,大脑影像在顺序上更接近人的思想,Langleben说,脉搏、呼吸频率“这些信息比大脑中真正发生的事情远了10倍。”
即便是fMRI,也不是直接测量大脑中神经元的活动,而是测量大脑血流中的含氧量。更确切地说,它测量的是血液中带氧血和去氧血的差异。这种仪器能够以较高的分辨率测出大脑中直径4毫米区域内的新陈代谢活性。不过,它扫描速度较慢,每两秒才扫描一次,这对于抓住思想来说太慢了点。
要想抓住思想这么复杂的东西,必须要能够记录下数毫秒之内的变化,例如记录神经元中钙离子含量变化的快照。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检测所要求的磁场强度甚至比Langleben所用的4特斯拉还要高,目前还没有一台这样高磁场强度的共振仪可以给人用,出于安全考虑,也不可能让人进去试验。美国圣路易华盛顿大学的fMRI研究者E.Raichle断言:“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用20特斯拉的仪器来对人做试验,它会刺激前庭系统,让你晕眩;它还会加热大脑,改变你原来要测的东西。”
另一种能够获得较好时间和空间解析度的方法,是结合fMRI和EEG同时进行测量;或者找出fMRI测谎的要件,去求EEG上的相关。可是Langleben说:“如果这样做,那我们抛弃fMRI,只用EEG的信号好了,而且还便宜了10倍。”
尽管今天的大脑扫描仪还不足以揪出做伪证的证人或不忠的配偶,但是它可以推测说话者在有意识的沟通中的比较简单的想法,是未来读心机的基础。当然,与测谎不一样的是,受试者的配合让这项任务大为简单化了。已经有实验将电极植入猴子的大脑皮层,通过生物反馈的学习方法,将神经脉冲经由网际网路传输来操纵机械杆[参见本刊2002年第12期(《用意念操纵机器人》一文]。德国杜宾根大学的Niels Birbaumer报告,他利用生物反馈技术成功训练由于神经受损而瘫痪的病人,改变他们的脑电波,使电脑打出了句子。
但是真正的读心机应当比这更好才行,它应该在单词或概念出现在大脑的一霎那就将它们捕获。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A.Just宣称,他在fMRI上实现了这一点,当然他使用的概念很少而且简单,例如木工工具或者住宅的种类。他解释说:“我们一共有12个类别,我们可以测出受试者正在想这12个类别中的哪一个,准确率高达80-90%。”在他的实验里,甚至能区分受试者正在读一个语义清楚的句子还是读模棱两可的句子,或是大脑正在想一个名词还是动词,而且正确率更高。
Just的同事、电脑科学家Tom MRchell设计了一种方法,可以对他们试验所得的大脑影像进行分类。他用类神经网络软件来分析这些影像,该软件可以透过自我学习来增进图形辨识能力。Mitchell说:“如果孤立的单词能够达到相当精度的辨识,那对于完整的句子有可能做得更好。”因为句子的结构会约束类神经网络原来要考虑的可能性。“如果我知道一个句子只有两个单词,那么一定有一个是动词,另一个是名词。”
他接着说:“有一个实验我特别想做,就是把那些能够引起最显著大脑行为的单词找出来。”这些单词可以用作神经界面的基础,正如在语音处理软件开发的之初,用作辨识规则的少数发音特别清晰的单词。”
如果这个“概念辨识系统”有最起码的可靠性,它也许有可能与测谎fMRI软件结合形成更精准的工具。原则上,执法人员不但可以用它来测出银行抢劫犯是否在撒谎,还可以知道他把钱藏在车库的哪个角落。一台可适用任何人的大脑解码器,仍然做不到畅通无阻地读出各种思想,像“星际迷航(Star Trek)”中瓦肯人“心灵融合”那样的精神感应,可以转译所有的语言。一句英语传入不懂英语者的大脑中,可能就是一堆无法解读的胡言乱语。即便是说同一种语言的人,也未见得能够解读出来,因为每个人沉思默想时,常有自己独特的用语,包括暗语、简称或情绪性联想等。
不过,制造一台近乎完美的测谎仪,比制造一台精密的读心机要容易得多。但是对于人们的思想隐私权而言,两者同样危险。事实上,我们并不真正需要用到这样的仪器,它们更适合作为一种威慑力量而存在。Daedalus的结论是:“和原子弹一样,这种仪器应当作为一种维护社会秩序的终极武器而妥善保管。如果在法庭外大量使用它,那就会毁了大家的社交生活。”
[柯江华/译 李子/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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