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鱼类在现代工业捕鱼的猛攻下难以继续生存下去。在许多地区,渔业的崩溃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这种危险。
十九世纪的自然学家J.B.拉 马克的后天获得性的遗传理论是尽人皆知的,但他的关于海洋渔业的观点则鲜为人知。在考虑这个问题时,他写道,“动物生活在……海水中……它们的种类免遭了人类的破坏。它们的繁殖如此之迅速,它们逃避追捕的方法如此之多,所以要全部消灭这些海洋动物的任何种都是不可能的。”拉马克对进化所持的观点也是错误的。
人们能够谅解拉马克,因为不可能想象人类捕鱼的速度胜过鱼类繁殖的速度。但是,许多人——包括对渔业倾注全力的专业人士在内——都曾持有同样错误的看法。他们的疏忽已使许多鱼类群体减至过低的水平,使海洋生态系统失去了稳定,并使许多沿海的鱼群枯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受短期利益的驱使已使商业和纳税人遭受数十亿美元的损失,并威胁到全世界发展中国家的食品保障供给。构成当前渔业衰 竭的主要愚蠢是普遍地未能认识到鱼是野生的生物——仍被大规模捕获的唯一野生生物。
由于野生鱼的再生速度受自然条件的限制,所以试图增加对市场的鱼类供给最终必然受到制约。在大西洋、地中海和太平洋的所有地区似乎均已超过这一阈值:这些地区均已表现出捕鱼量减少。1989年,全世界野生鱼的捕获量达到了8200万公吨的高峰。自此以后,这种长期增长的趋势己被停滞或减少所取代。
早在本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捕鱼量就曾达到高峰的一些区域,现在的捕鱼量已下降了一半多。令人更为不安的是,世界最大的一些渔业基地,如北美东部的格兰德班克和乔治班克,在它们的捕鱼量急剧萎缩之后,现在基本上关闭了。在这些基地,以前主要的动物区系已减少到其原来丰度的很小一部分,在商业上看来已处于绝灭的境地。
认识到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成员(该组织在十年前还鼓励扩展大规模工业捕鱼)最近得出结论,世界性的捕鱼的运作方式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他们现在承认:对海洋环境和依赖于海洋自然资源的许多经济事业已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害。
如此清醒的评价已得到美国全国科学院的回应。1995年4月,美国全国科学院报告,人类的活动已造成许多人们喜爱食用的鱼种急剧下降,而海洋动植物的组成和丰度变化之广足以危及海洋生态系统的功能。虽然进行此方面研究的科学家们指出捕鱼只不过是人类威胁海洋的许多活动之一,但科学家们将之列为最严重的活动。
海洋所面临的环境问题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比陆地所面临的环境问题更加迫切。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渔业研究中心的Daniel Pauly和设在马尼拉(美)的国际水生生物资源管理中心的Villy Christensen已指出,广阔无垠的浅海大陆架已受到捕鱼的伤害。然而大量的原封未动的雨林区仍然存在。对于那些从事海洋生物资源研究的人们来说,这种损害 是不难理解的。以前曾在美国国家海洋渔业局工作过的科学家 Vnughan Anthony曾直率地说过:“任何愚昧的傻瓜都知道周围没有鱼。”
捕鱼大战
捕鱼大战是怎样发生的呢?这归因于本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期间出现的捕鱼技术的蓬勃发展。在此期间,捕鱼者采用各种军事技术进行远洋捕捞。雷达使船队可以穿过浓雾航行,而声纳使鱼船有可能探测到海洋不透明表层下鱼群的深度。如远程导航仪(LORAN)之类的电子导航设备和卫星定位系统把无轨迹的海洋转化成坐标,以致船队可以返回到诸如鱼群集聚和繁殖地点的所选位置,误差在50英尺以内。船队现在能够接收卫星的水温锋面的天气图,用于指示鱼群将游向何处。一些船队与定位鱼群的飞机一起作业。
许多工业化捕鱼船队就是装备有庞大容积捕鱼器具的海上浮动工厂:挂有数千个带饵鱼钩的80海里水下延绳钓,鱼网大到足以容纳12架大型喷气客机的袋形拖网和40海里的流网(仍被一些国家使用)。由于工业捕鱼的压力达到了如此紧张的程度:每年在某些鱼群中有80%~90%的鱼被捕捞走。
在过去20年间,捕鱼业已愈加面临捕鱼量已超过鱼群可能的繁殖量的不幸结果。渔民们已通过捕捞价值稍低的鱼种来抵消上等鱼的消失,但捕捞这些通常在食物网中价值较低的鱼种实际上是夺取了大量鱼群,海生哺乳动物和海鸟的食物。本世纪 80年代期间,不太有价值的5个鱼种组成了几乎占世界捕鱼量的 30%,而只占其经济价值的6%。目前几乎没有其它在经济上有利用价值的海生鱼类存在了。
由于如此众多鱼种的下降,有人已转向用养鱼来弥补这种不足。在过去10年中,水产养殖业已将产量翻了一番,自1991年以来每年约增加1000万吨,这一措施目前已提供了比野生鱼更多的淡水鱼。海水鲑鱼养殖已比得上野生捕捞的鲑鱼,而现在出售的虾大约有一半是在池中养殖。总的来说,水产养殖业目前已供给了人们食用鱼的五分之一。
遗憾的是,水产养殖业的发展并未减轻对野生鱼群的压力。奇妙的是,水产养殖还可以起到相反的作用。养虾场已产生了对另一些没有价值的捕捞的需要,因为虾可以用作饲料。在一些国家内,养虾场目前已用细网眼的拖网去捕捞能够供虾食用的各种东西,这一措施叫做生物量捕鱼法。许多这种捕获物是有价值鱼种的鱼苗,因此这些鱼没有机会再繁殖了。
养鱼场之所以能够伤害野生鱼群,是因为沿海岸构建围栏往往需要砍伐红树林——这些耐盐树木浸没在海水中的根系为虾和鱼提供天然的营养物。世界观察研究所(Worldwatch Institute)的Peter Weber报告,世界红树林有一半遭到破坏,水产养殖场是一个主要的原因。水产养殖场还威胁海生鱼类,原因是一些最有价值的海生鱼产品,如双棘石斑鱼、遮目鱼和鳗鲡,不可能在俘获状态中繁殖,从而将在野生状态下被捕捞的刚孵出的小鱼苗来养殖:于是幼鱼的不断损失致使这些鱼种更进一步的下降。
水产养殖对于渔业来说也证明它并不是一种好的替代方法。因为它需要不断的投入、土地所有权和大量的洁净水。对于聚居于世界沿海的大多数民众来说,都缺乏所有的这些资源。在许多不发达国家所进行的水产养殖往往只限于养虾和用于出口到发达国家去的珍贵鱼种,而让当地的大多奴渔民,为了自己生存的需要与海洋日益下降的资源作斗争。
混乱的经济学观点
假如情况是如此的可怕,那为甚么鱼能如此容易买到而且在大多数发达国家都买得起呢?海产品的价格事实上比鸡肉、猪肉或牛肉的价格都涨得快,而鸡肉、猪者肉或牛肉的较低价格有助于抑制鱼的价格的上扬——如果海产品超过鸡肉、猪肉或牛肉的价格太多,人们可以转向鱼类以外的其它肉类。
鱼的进口、过量以保持大量供给(直到它们下跌为止)和水产养殖业都会使价格的进一步上涨得到缓和。例如,继许多野生鱼群减少之后的养虾场的构建已使经销价格受到抑制。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供需之间的经济法则控制着鱼的价格。但没有一条法则说渔业公司必须是赚钱的。为了捕捞价值700亿美元的鱼,渔业公司最近每年要承担高达1240亿美元的开支以补助540亿元的亏空。这些人认为的支持包括燃料税减免、价格控制、低息贷款和装备及基础设施的金额。尽管有如此众多的渔业公司破产,许多政府仍提供了如此大量的补贴以保住就业。
多年来,这些刺激已鼓励投资者更多的去为捕鱼船队提供资金而不是给海洋渔业资源以尽可能多的支持。1970-1990年期间,世界工业捕鱼船队以全球捕鱼量增长速度的两倍在增长,船队的总吨位和数量都翻了一番。船队的捕鱼能力最终达到捕获海洋能够维持其产量所需捕鱼能力的两倍。经济学家和管理专家把这种状况称之为过量投资。难以理解的是,捕鱼者完全不用新船队就能捕获到这样多的鱼。美国的一份研究报告发现,即使去掉100多艘船,黄尾鲽渔业公司的年利润也可从零增加到600万美元。
由于这种过剩的捕鱼能力使可捕鱼的总量迅速枯竭,利润往往垂直下降,降低了船队的商业价值。由于在没有重大财政损失的情况下渔船主不能出售他们的主要财产,他们被迫继续捕鱼以偿还他们的贷款并陷入经济的陷阱之中。他们往往会施加很大的政治压力,以便政府主管官员不会减少所承诺的捕获量。这种模式现在被广泛地认识到了。甚至联合国现在也认识到,由于刺激太多的参与者,高水平的补贴最终会产生严重的经济和环境的困难。
世界正陷入鱼荒的境地
当野生海洋鱼类的捕获量下降时,世界人口数量每年大约要增加1亿,相当于现时墨西哥人口的总量。面对人口的这种增长,到2010年左右要保持目前的消费量,将需要每年增加2000万吨海产品的供给。要达到这个供给水平,水产养殖业在未来的15年内将需要翻一番,而野生鱼群也将必需要被恢复以容许较高的可持续的捕获量。
技术上的革新还可能帮助把目前用于饲养牲畜的一些鱼种供人类食用。但即使现在供这些家畜使用的全部鱼类——占世界捕获量的三分之一——供人们食用,目前的平均消费量只可能支撑20年左右。超过20年后,即使改善野生鱼的保护仍就不可能跟上人口的增长。所以,在下一个世纪将证明,海洋为满足人类对海产品的需求的自然供给能力至此已告无法想象的枯竭境地。
要想以最佳的可能的方式管理好海洋野生鱼类这一有限的资源,显然将要求真正 了解海洋生物学的海洋生态学。但是实际的困难毫无疑问地将来自把科学信息变成明智的政策和把这些规章变成实践。渔业公司的经理们以及政策的制订者们大概已经忽视了过去几年所进行的大量国内的和国际的资源评估。
当规章制订者已拟出一些限制时,一些渔民却不遵从这些限制。从1986年到1992年,远洋船队在加拿大沿海格兰德班克海域外的国际水域補获的渔业组织分配的鳕鱼、鲽鱼限额的16倍。在今年初、当加拿太官员在格兰德班克海域附近扣住一艘西班牙的捕鱼船时,他们找到了两套航行日记薄——一套记录真实的操作,而另一套则是为欺骗当局而伪造的。他们还发现使用违法的小网眼的渔网和350吨格林兰鲽幼鱼。船上的格林兰鲽鱼没有一尾是成熟到足以进行繁殖的。这种自私的不顾有关捕鱼规章行为助长了对格兰德班克渔业的破坏。
尽管联合国的报告指出大约 70%的全世界的可食用鱼类、甲壳类动物和软体动物急需加以保护,但没有一个国家在渔业管理上通常能够被视为是成功的。国际合作协定甚至更难以实现。如果一个国家不赞成某一特定协议的限制,它只是对其置之不理。
例如,1991年,一些国家曾准备减少从大西洋捕获箭鱼的数量;西班牙和美国都同意这些限制(确定比1988年的捕获量减少15%),但日本的捕获量却上升了70%,葡萄牙的捕获量增加了120%,而加拿大的捕获量则几乎达到原来的三倍。挪威已决定单方面地恢复猎杀缟臂鲸而置国际暂停协议于不顾。日本捕猎缟臂鲸表面上是用于科学研究,而实际上是出售缟臂鲸肉供食用和支撑遍及世界的非法鲸鱼市场。
天真的旁观者
实际上在各种渔业中,人们都会无意识地捕获不同类型的海洋生物,都称作“附带捕捞 (bycatch)”或“附带杀死(bykill)”。在世界的商业捕鱼中,从海洋中捕捞起的每四种动物中就有一种是不需要的。渔民则简单地把这种不需要的海洋动物放回海洋了事。
附带捕捞包括各神各样的海洋生物,如没有商业价值的鱼种和小到无法出售的幼鱼。1990年,远洋流网网住了4200万只无用的动物,其中包括潜水海鸟和海洋哺乳动物。如此大量的损失促使联合国通过在全球禁止使用大规模流网(长达2.5公里以上)的法令——尽管意大利、法国、爱尔兰以及其他一些国家继续使用这种长的流网。
在一些沿海水域,捕鱼网设置在海底附近经常地诱捕小的海豚。因捕捞而损失的一些海洋哺乳动物有:亚洲东部的baiji、Mexican vaquita(最小型的海豚)、新西兰区域的赫克托海豚和地中海参海豹,把这些物种的继续生存推向了危险的境地。当海鸟试图去吞食由船上抛出的钩鱼线上附着的饵料时,它们也被杀死。据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州霍巴特的公园和野生动物管理处的研究科学家Rosemary Gales估计,在南半球,在抓住延绳钩上用作诱捕蓝鳍金枪鱼的诱饵乌贼后,每年有40000多只信天翁被鱼钩钩住并淹死。致死的水平已危及到14种极有价值的海鸟中的6种。
在一些捕鱼船队中,附带杀死超过了捕捞对象。1992年在白令海,捕鱼者扔掉了 1600万只红巨蟹,只留下了大约300万只。拖网捕虾所造成的附带杀死比其它任何捕鱼方法都要多,估算已超过全球附带杀死总量的三分之一。被扔掉的海洋动物在任何地方都超过所捕虾数量的125%~830%。在墨西哥湾捕虾时,每年要扔掉1200万尾金真鲷幼鱼和2800吨鲨鱼。捕鱼者每年在全世界要清除掉大约600万条鲨鱼,占捕获鲨鱼量的一半。而这些统计数字也许低估了实际废弃的量。大量附带捕捞量未进行报导。
不过希望仍然是有的。在美国水域捕虾的拖网附带杀死海龟已是这种生物恒定的灾祸(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估计每年以此种方式杀死的成龄海龟达55,000只之多)。可是最近通过强迫安上“排除器装置”(在网内装上将海龟放出去的活门)的举措使海龟的“附带杀死”正在减少。
最引人注意的附带捕捞的例子也许要数在太平洋捕捞黄鳍金枪鱼的渔民每年要杀死40万只海豚。自开始使用庞大的鱼网捕捞金枪鱼以来的整整三十年间,太平洋东部的旋转海豚 (spinner dolphin)群体已下降 80%,而浜外斑点海豚的数量已急剧跌落了50%以上。这种下降导致实施所谓的海豚安全法(1990年开始)借此捕鱼者从海豚群体周围撒网转向在木材周围的和其它浮动物体周围撒网。
这种方法已获得了极大的成功。1993年被杀死的海豚已下降到4000只。遗憾的是,海豚安全网捕捞法对未成龄的金枪鱼、喙鱼、海龟和鲨鱼并不安全。按平均计算,在海豚群周围每撒1000网,捕鱼者并非有意地就要捕捞到500只海豚、52尾喙鱼、10只海龟,就只缺鲨鱼。与之相比,在漂浮物体周围撒下相同数量的网通常附带捕捞到的只有两只海豚,但却捕捞到了654尾喙鱼、102只海龟和13958条鲨鱼。此外,在漂浮物体下,许多幼龄金枪鱼被捕捞。
一种解决因网附带捕捞的办法是,自50年代以来在商业上就用竿或线来钓金枪鱼。此种转变也许需要雇用捕鱼业实现机械作业时辞掉的大量船员。
最近对海豚和海龟附带捕捞的减少提供了一个暗示,尽管世界渔业的状况是不稳定的,但人们仍然有理由持乐观主义的态度。科学的理解这些问题仍正在发展,不过已积累了足够的知识去了解怎样才能矫正这些困难。很明显,可采取的最重要的步骤之一是取消对渔业公司的补贴,换句话说,这些公司在财政上就没有能力杀灭海洋野生鱼类——但现在完全有可能使海洋野生鱼类枯竭。
在鱼类受到保护的地方,鱼类就会随着它们所支撑的社会活动和经济活动一起恢复。美国东部沿海鳍鱼的恢复是最好的例子,说明世界的任何一个物种,只要通过加强管理和有明智的重建计划就会让其得到补偿。
1995年,联合国在地接分配公海捕鱼的新的保护协议方面已取得历史性的进展。这些举措加上区域性和地区性保护海洋环境的努力,将有助于把世界的眼光引向海洋生物,使之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和可持续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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