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老挝的杀人田野
Daniel Lovering(法新社驻曼谷记者)
越南战争留下的未爆炸弹继续危害着老挝人的生命安全并阻碍着当地的农业发展。排弹计划需要解读数十年前的计算机文档。
在平静老挝首都万象那满是尘土地的街道上的一间办公室内,Michael Sheinkman守候着有待发生的事件。他一边接着鼠标,一边注视着计算机显示屏,屏幕正显示着一幅老挝的黑白数字地图。他正敲击着键盘,突然一群粉红色小点像疹子一样出现在田野上。每一个小点表示一枚未爆炸弹可能存在的地点。
这些小点都是世界上范围最广的轰炸行动之一的“遗产”——它们是越南战争时期美军轰炸目标的坐标。越战时期,美军在胡志明小道上扔了200多万吨炸弹,该小道蜿蜒穿过老挝东部丛林,是北越人的补给线。
“这些图谱非常清楚地表明,轰炸目标都是平地和交通线,”Sheinkman这样说道,他是美国的一位地理学者,现正致力于一项定位和排除未爆炸弹的广泛计划。“大约30年后,对于老挝人民来说,平地可谓寸土寸金。”
地雷作为一种威胁或许更为人们所熟悉,在老挝的未爆炸弹中,地雷仅占4%。尽管潜藏在表土层和竹林中的炸弹中,美国制造的航空炸弹占了一大半,但来自法国、俄国以及其它国家的炮弹反坦克火箭弹、手榴弹和其它类型的炸弹仍经常从地下显露出来。
这些未爆炸弹给人类带来的损失相当可观,它们已造成1万多人死亡或伤残。除了给公众健康造成的损失,未爆炸弹大大阻碍着弱小的老挝经济尤其是农业的发展。越南战争于1975年结束之后,排弹组织曾试图排除大片土地上的未爆炸弹,但成果却报有限。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老挝政府才在国际援助机构的支持下实施了一项更为完善的全国性寻找和消除未爆炸弹计划(UXOLao),该计划的国家办公室设在万象,有628名炸弹专家和23名外国顾问参加,进展缓慢,艰难吃力。
过去两年间,Sheinkman受雇于政府承包商处理支持技术公司,(MST)现受聘于联邦资源公司(两者的总部均设在弗吉尼亚州费尔班克斯),他帮助该组织利用美国的轰炸记录和数字制图技术鉴别很可能遗有未爆炸弹的区域。他的工作是始于3年前的美国的一项财政支持计划的结果,当时美国国防部下辖的人道主义救援局开始从人员培训和装备两方面援助UXOLao。l998年末,Sheinkman及其老挝学生开始为过去的轰炸流程制图,以找出可能遗留未爆炸弹的航迹。
炸弹嗅探
Sheinkman的办公室里显眼地展示出来的数字地图包含着轰炸数据,它们必须从越南战争时期美军所保管的电子记录中煞费苦心地挑选出来。Roy Stanley是美国空军的一名预备军官,又是美国能源部的一名统计学家,8年以前,在偶然获得了一个重要发现之后,他便开始了这项工作。
作为驻美国首都华盛顿空军的一名兼职历史学家,Stanley刚刚完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战斗记录的建档工作。他和博林空军基地历史保障处的同事打算编写的一部越南战争时期的空战行动史。他在翻阅该处藏书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部美军轰炸记录索引。“索引中含有一页又一页越南战争时期的数据,Stanley惊叹道“我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这部索引出自兰德公司l976发表的一项研究成果,它促Stanley去寻找混有越南战争时美军采用的秘密数码流的真实磁带。Stanley意识到这些磁带(如果仍然存在的话)应表明炸弹和飞机类型、轰炸日标的坐标,以及美军在东南亚轰炸行动中的其它信息。而军方的分析员对这些陈旧过时的记录却无所知。
紧接着,Stanley把寻查的进一步缩小到美国国内——设在马里兰州的国家档案馆。在国家档案馆,他发现了盘式磁带,其中一些已碎裂解体了,此外还有一些书信。它们证明,他寻找的许多基本数据已在越战时期和战后被抹掉了,因为当局认为没有理由再保存它们。国家档案馆电子及特殊媒介记录服务分馆档案服务部经理Thomas E. Brown说,一些越南空中作战基本数据从未由国防部转移到国家档案馆。“我可以肯定,一些与空中作战行动有关的基本数据已经被销毁了,”Brown又说道。尽管国家档案馆早在l968年就有了保存电子记录的非正式政策,但多年以后这些政策才得正式推行。
尽管受到了这些挫折,Stanley还是在国家档案馆发现了兰德公司索引列出的两个有用的磁带数据库。其中,作战行动档案详细记录了1965年10月至1970年12月在东南亚执行的轰炸行动,而东南亚数据库则记录了1970年1月至l975年8月的轰炸行动。这些完整无损的数据库都是采用NIPS软件在IBM公司的System360和System370主计算机上制作的。NIPS软件是IBM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为美国政府开发的,它当时所起的作用与今日的数据软件相同,它负责设计、配置、维护,运用和修订数据文档。然而,在老挝上空的轰炸行动——平均而论,9年期间,每8分钟就要投下一架飞机负载的全部炸弹——的细节却因节省空间而被编码得很密集,因为当时的主机存储能力很有限。“你所拥有的就是嵌套的数据,”Brown这样解释道。“这样,你会获得记载出动架次有关数据的固定字段,以及确定轰炸行动的每一段航程的附加字段。”
使Stanley了解这些数据库的努力进一步受阻的是缺乏了解数据库密码变化的文件。“有时密码被再次使用,而数据处理人员又给这些密码赋予了新的意义,”Brown这样说道。“这些变化并非全都编入了密码使用手册,并且这些手册的早期版本并非全部保留下来了。例如,就东亚数据库而论,国家档案馆有一份日期注明为1975年的手册,但不能确定是,其中的数据是否适用于早年。因为简单的编码数据包含着嵌套信息,而码本身则可能有不同的含义。
l994年,Stanley从美国国防部得了一笔1万美元的拨款,用以完成上述数据的可行性研究,当时还不知道,这项工作最终将有助干UXOLao计划挽救人们的生命。他设法获得处保障技术公司(最终在老挝雇Sheinkman的政府承包商)的帮助,解读这些数据库。该承包商随后获得曾参与研制最早的数据库的前IBM司的一位程序设计员的帮助。这位程设计员设计了一套软件,它能将NIPS的数据转变成可由现代的个人计算机读的明码文档。上述努力揭示了将被掘出的另一层信息。“一旦我们取出了数据,数据本身就会被编码,”一位曾协Stanley建立新数据库的政府承包商Skip Jacobs这样说道。
1996年.也就是Stanley开始寻查后近4年,他找到了译解越南战争时期加密文档的钥匙。在夏威夷希姆克空军基地间贮有越南战争时期档案材料的拱顶地下室内,他发现了带有供越战时期数据库使用的密码的计算机打印输出材料。“它们帮助我们解译了所有密码中的85%到90%,”Stanley这样说道。他和同事们一起将这些数据集成了一个可检索的现代数据库。
在转化数据的过程中,Stanley发现了他所谓的“打字错误、小毛病以及一些完全错误的”数据,这种东西有可能进入了越南战争时期的指令系统。例如,AIM-4猎鹰型空中截击导弹(一种140磅重的空对空导弹)装载在F-102和F-4D/E等美军飞机上,然而作战行动档案数据库却说这种导弹用杠F-100和F-105等飞机上。一些错误可能是因为数据输入法粗劣和所用密码前后不一而造成的。“你所谈论的还是穿孔片,”Jacobs这样说道,“你谈论的是那里存在的按键差错或按键输入差错。”
(本项研究一个意想不到的副产物是对有线新闻网(CNN)和《时代》周刊l998年的两项报道的附带解释。对越南战争期间美军在老挝的一次代号为“顺风”(Tailwind)的秘密军事行动,两项报道部含有不正确的信息。两家新闻机构报道中宣称,美军对在老挝的逃兵使用了致命的神经毒气弹。而据Stanley说,报道中使用的炸弹代码“CBU-15”虽然暂时用来指代一种标准的集束炸弹,但它也曾用来指代种试验毒气弹,对这些毒气弹的试验在1970年就已停止。)
l995年,Stanley的工作引起了美国军方的关注,于是,美国人道主义救援处继续委托MST为在老挝实施排弹计划而筹备现正在进行中的更大规模的研究。
推广应用数据
在万象的UXOLao计划全国办事处,Sheinkman将Stanley的数据输入了一个地理信息系统。随后,计算机程序将已同轰炸数据库联系起来的弹着点坐标作为粉红色小点标绘出来。由此而产生的地图被打印出来,并为装备手持式争球定位系统装置的排弹人员所利用,上述装置可以通过导航卫星准确确定未爆炸弹在地上的坐标。这些地图还包含在田野里收集到的经验数据,它们能存排弹人员搜索村庄和稻田时为其显示他们可能发现的情况。然而,他们却不能准确确定战后遗留下来的实际情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哪炸弹已爆炸,哪些还没有爆炸,”Sheinkman这样承认道。并且地图上显示没有炸弹的区域仍然可能藏有其它类型的爆炸物。令人鼓舞的是,迄今为止所采用的数据都是准确无误的“在坐标显示有炸弹的地方,我们找到的炸弹特别多,”Jacobs这样说道。
尽管到目前为止,只有老挝(受美国空中打击最重的国家)利用了轰炸数据库,但也有供柬埔寨和越南使用的数据。去年,一个越南代表团访问了美国,以讨论如何利用美国的轰炸数据库。
一些评论员说,全部清除老挝的未爆炸弹可能需要100年之久。一位UXOLao计划的顾问举欧洲的排弹计划为例,说那里的排弹人员至今还不断发现第一次世界大战遗留下来的未爆炸弹。由于有了Stanley历史性的探测工作做开端,或许老挝可以更加迅速地结束消除战争阴影之战。
【武晓岚/译 冉隆华/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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