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弗朗西斯· 绍罗（francesco sauro）是天生的探险家，他冷静坚定，

敢于也乐于在黑暗的地下世界中寻找某些常人看不见的“光明”。

这里就像科幻小说中的失落世界——黑暗叵测，深过千米，遗世独立长逾亿年，宽阔的洞口即便不是通向凶险和危机，至少也意味着未知和神秘，因为没人知道那里面究竟生长着什么样的植物、蛰伏着什么样的动物、隐匿着什么样的细菌，又暗潜着什么样的病毒，但所有这些困难都无法阻挡探险家们揭示自然奥秘的坚定步伐——2004年，墨西哥著名探险家安东尼奥·德维沃（Antonio de Vivo）就带着自己的团队，走进了墨西哥深邃酷热的晶体岩洞。

与往常相同的是，维沃拥有一个强大的团队并为这次探险做了周全的准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从遥远的意大利邀请到了一个只有19岁的小伙子——弗朗西斯科·绍罗。这是绍罗在从事洞穴探险6年后首次走出欧洲，兴奋的神情可想而知。让绍罗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探险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那之前，他是一个纯粹的探险爱好者；那之后，这些地表之下的黑暗世界既是他科学征程的起点，也是他研究生涯的归宿。

天生的探险家

2014年10月底，作为本年度“劳力士雄才伟略大奖”（The Rolex Awards for Enterprise）的获奖者造访上海，绍罗向《环球科学》谈到当初的情形时，仍记忆犹新，其中种种娓娓道来恍如昨日重现。在两层楼高的晶体岩洞中，巨大的玄晶石晶体柱杂乱无章地由岩洞的顶部、地面和岩壁生发出来，但晶体柱却有着规则而漂亮的形态。通常，随着晶体越长越大，受到的环境影响越来越多，晶体的外形会逐渐变得不规则，越来越像普通岩石。因此，墨西哥的晶体岩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因为在发现这些岩洞之前，“科学家一直认为巨大的晶体不可能具有如此完美的形态”。

“那是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它让我明白了探险不只是进入未知世界，探险还能让你超越梦想。”绍罗将探险的意义归结为对地球的理解，毕竟这种岩洞在2000年首次被发现时，还被认为只是又一种“不过如此”的岩洞：“这次探险其实对墨西哥人的意义更大，他们通过这次探险了解了一些虽在身边却始终不为人知的地形地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那次探险完成后，墨西哥又多次邀请我们回去继续研究。因此，我在那之后又去了15次墨西哥。”

绍罗是天生的探险家，他冷静坚定，敢于也乐于在黑暗中寻找常人看不见的光明——希望和方向，命运的种种安排也不断把他推向这个神秘的职业：他的父亲是一位地理学教授，正是父亲讲述的探险故事将绍罗引上了探险的道路，也是父亲把绍罗第一次带到了家乡城外的岩洞，当时13岁的绍罗就在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片黑暗世界的魅力，此后的一切似乎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绍罗的女朋友是生产探险用特种装备的工程师，绍罗因此成了女朋友每批设备的首个实验者，两人珠联璧合，虽常年身在野外倒也乐此不疲。

墨西哥之行为这个懵懂而好奇的小伙子打开了另一扇门。从墨西哥回来后，绍罗已经沉浸在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之中而无法自拔。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使命所在：人类在开拓太空的道路上不断奏凯，但对地表以下的广阔世界仍然知之甚少，而绍罗的人生应该属于后者。

真正的探险

科学界欢迎这样的探险，不只因为这能增加人们对地球的了解，还因为他们一直怀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观点：地下可能存在着遍布全球的细菌网络，晶体岩洞还可能和很多更加热门的领域 （例如火星的极端环境）存在联系，“可能存在地热导致的残留穴，后者因此可以成为一个使水保持液态的区域”。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探索晶体岩洞无异于探索太空。

当时的绍罗对这些一无所知，但这种状况没持续多久：几年之后，他成为欧洲空间局特聘专家和讲师，因为欧洲空间局的专家们发现，那些洞穴与太空有颇多相似之处，如何在极端的黑暗中保持平衡和继续探索，也是探险家和航天员们共同面临的难题。不过，那时的绍罗还无暇畅想这些，他一直在思考的都是接下来应该去哪里，他已经没办法停下远征的脚步。

绍罗选中的目的地位于巴西和委内瑞拉的交界处。这里雨量丰沛，较大的洞穴因此有可能形成。而且，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必然有非常独特的生态系统，因而有可能存在变化多端的微生物环境和未知生物群。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绍罗充满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憧憬：“我们想以一个跨学科的整体方法搜集资料，纵览整个地区在过去上亿年中发生的沧海桑田般的变化，这将为大西洋形成以来，南美洲中部的地貌和生物演化过程提供独到的见解。”

这应该是绍罗一生中都难以再次拥有的伟大经历。没人有那个地区的详细地图，卫星图也只能提供60%的地面信息；由于大雨连绵，探险队必须带上两个巨大的帐篷——一个用来存放科学仪器，另一个用来存放粮食和生活用品；更没人熟悉里面的情况，尽管这里已经形成大概17亿年，但可能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的足迹留在这里。

进入这些岩洞更非易事。他们必须从山顶坠下来进入洞口，但陡峭的山壁完全无法通过任何车辆，直升机是将数吨货物运上山顶的惟一选择。不过，由于山顶没有平坦的空地，直升机在降落过程中曾经几次遇险，“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工作，但危险还是伴随在我们左右”。

绍罗的未来

只要开始进入洞口，一切付出就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们在这个长达20千米的洞穴中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生物：他们看到了透明的蟋蟀，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不但褪掉了色素，还永远丧失了视力；他们看到了一种同样永远失去视力的盲鱼，这也证实美洲大陆在很多年前和非洲大陆是连接在一起的；他们还看到了长达20厘米的毛毛虫，“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毒的毛毛虫，如果没戴防护手套就去抓它，你肯定就一命呜呼了”。

像德维沃一样，绍罗将这些内容告诉了当地的原住民，他希望这些人能对自己生活的地方有更多了解。绍罗自己则一直在规划接下来的旅行，他希望可以再对这个巨大的岩洞进行4次科学考察，“我想弄清楚岩洞中地下水的分布和流动规律，这将帮助人类更好地理解水资源”。

资金是一个巨大的障碍。租用直升机反复勘察地形并将数吨物资运到山顶，这需要巨额花销，30岁的绍罗确实无力支撑这笔庞大的开支。现代社会的一大好处是，那些心怀梦想的人总是可以得到人们的支持，在这里扮演支持者角色的是那个著名手表品牌——劳力士。

由劳力士发起的“雄才伟略大奖”愿意为绍罗提供5万瑞士法郎（约合32万元人民币）的支持，这使绍罗的计划得以继续。为了得到这份资助，绍罗击败了全球超过2 000名候选者，让这次获奖超越了单纯的经济意义，变得具有更多的社会意义和宣传价值。

“这次获奖提升了这个项目的影响力，我希望未来能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各个阶段。”绍罗认为，这次获奖将帮助他、他的团队和他从事的事业获得更多认可和支持：“地理探险不像其他科学研究，我们可能辛苦奋斗很久都没有任何收获，因此很难阐述我们的工作价值，这些来自国际社会的肯定绝非金钱可以衡量。”

作为劳力士2014年“雄才伟略大奖”的获得者，绍罗与他的领路人——德维沃走在了相同的轨迹上，后者在1993年获得了“雄才伟略大奖”，从而得以继续开展一系列探险活动。每当看到那些年近古稀依然行走在荒芜世界里的科学行者，绍罗总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幸运的是，他对于这个行业而言太过年轻，以至于任何美好的想象都不过分：毕竟在17年间完成了23次探险之后，今年的绍罗也不过刚刚度过30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