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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比特人传奇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1月23日

2004年,研究人员宣布发现了弗洛勒斯人(Homo floresiensis)。弗洛勒斯人又称“霍比特人”(hobbit),身材矮小,是现代人的一支近亲,生存在距今不算太久远的1.8万年前。弗洛勒斯人化石被视为同时期中最重要的古人类化石。在此,就让做出了这一伟大发现的科学家们,亲口为你讲述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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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霍比特人研究团队最初并没有寻找新物种的意图,他们只是想搞清楚古人类是如何从亚洲大陆迁徙到澳大利亚岛上的。至少他们起初在梁布亚(Liang Bua,印度尼西亚弗洛勒斯岛的高地上一处空旷低温的洞穴)开始挖掘时的初衷不过如此。这支考古队由考古学家迈克·莫伍德(Mike Morwood)和拉登·苏约诺(Raden Soejono)带领,如今这两位专家均已逝世。

托马斯· 苏蒂卡 (实地考古学家,负责挖掘工作):1999年,迈克·莫伍德走进我的办公室,提议到梁布亚开展挖掘工作。“梁布亚”的意思就是低温洞穴。它的海拔高度为500米,距离两条大河的交汇处非常近,这两条大河为当地的居民提供了自然资源,例如饮水和制作石器的原材料。洞穴的顶部很高,所以洞内通风良好。这里全年都有的日光照射,是一处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

伯特·罗伯茨(地质年代学家,与迈克·莫伍德共同发起了这次挖掘工作):我们的发掘工作是在2001年启动的,当时还只是在十分小的范围内挖掘,但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发现,那就是剑齿象的骨骸,这是现代早已灭绝的一种远古时期的大象。那里还有大量的科摩多巨蜥和鼠类骨骸,各种各样的其他物种,包括巨鹳。我们没有获得任何惊人的收获,直到2003年才出现了转机。

瓦希·萨普托摩(实地考古学家):迈克·莫伍德于2003年离开我们的挖掘队伍,当时我对他说:“你何必现在离开呢?你走之后,说不定我们就会有一些很重要的发现。”几天后,就在9月2日那天,我正在主持第七区的挖掘工作。我们在当地聘请的挖掘工人就在距离地表大约5.9米的深处进行挖掘。他们的手铲触到了一具头骨。我们团队的一名成员是动物及人类骨骸方面的专家,他下到挖掘坑,然后说:“没错,我确定这些骨骸属于人类。但是它们的尺寸特别小。” 苏蒂卡那天正好生病了,一直都在旅馆休息。于是我回到旅馆去找他。我说:“我们有了一项十分重要的发现。我们在更新世的地层中发现了第一名原始人类。”

托马斯·苏蒂卡:就在那一刹那,我的发烧症状不治而愈。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简直等不及天亮的到来。一大早我们就奔向了挖掘地点,抵达梁布亚洞穴时,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无论是我的大脑还是我的心脏,全都无法平静地应对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我默默下到挖掘坑,仔细地检视着这些骨骸。鉴于这些骨骸当时所处的状态,我们无法将它们从坑中取出。于是我们决定附带着那些地层的沉积物一起,把这些遗骸一块块地从地层中切割出来,然后把它们带回旅馆。随后,我们需要用几天的时间将所有的这些骨骸从沉积物中分离出来。

伯特·罗伯茨:我们当时第一眼就注意到,这是一具体型非常小的躯体,但是即便如此,这具头骨依然小得不可思议。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哦,这是个小孩。”在我们的考古队中,有个叫罗库斯(Rocus)的人。他对这些骨骸进行了所有的动物区系鉴定,然后说:“不不不,这不是个小孩。它根本不是现代人类。而是属于另一个物种。”

瓦希·萨普托摩:苏蒂卡在纸上画出了这具尸骸的骨骼构造图,然后将这份图稿传真给了莫伍德和身处印度尼西亚雅加达的苏约诺教授。

托马斯·苏蒂卡:莫伍德在夜里打电话给我。我根本听不懂他在电话里说的都是什么,他当时激动得不行。

伯特·罗伯茨:莫伍德邀请了彼得·布朗(Peter Brown)来到我们这里查看这些遗骸。布朗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古人类学家,但他也是个有点不太好相处的人。因为布朗有时会有点容易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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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布朗(古人类学家):莫伍德对于人类的骨骸并没有多少了解,那名来自印度尼西亚的研究人员也是一样。我十分怀疑。他们的图稿看上去可能是任何东西,甚至可能是个希腊的骨灰盒。

我对雅加达很感兴趣,也有心前去一游。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值得一去。我喜欢那里的食物。我喜欢那里的氛围、文化和其他所有东西,但是我并没有期待在那里获得任何有意思或者重要的发现。我觉得那最多也不过是未成年的现代人类的遗骸,很可能处在新石器时期,或者再早一点的时候。还有一种可能是,这是一个患有特殊疾病的个例,一名发育失调的远古人类。这就是我来到考古队前的预估。

伯特·罗伯茨:布朗当时和我一样充满怀疑,大概觉得:“新的人类物种?哈哈,恐怕莫伍德在雅加达有些激动过度了。他已经在灌木丛中呆得太久了。”他能立刻乘飞机飞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因为大部分教学人员总会有校方分配的教学安排和其他需要着手处理的事情。

彼得·布朗:我和莫伍德一同走进实验室,头骨的下颌骨已经被清理完毕。我用了大约6秒或更短的时间,观察这块下颌骨,然后意识到,这不可能是现代人类的下颌骨。我很清楚这一定出自另外一个物种,所有的故事便由此展开。我开始清理整具头骨,并且进行一些其他的收集工作。整具尸骸都非常非常软,必须经过干燥处理,并在外层涂上防腐剂。它很容易被刮伤或压碎。如果你在它上面踩两脚,差不多就能把它变成一摊土豆泥。

伯特·罗伯茨:有些人似乎要花上10到15年研究,才能把一具化石描述清楚。相较之下,布朗的工作速度简直堪称光速。在我自己和莫伍德看来,这项工作似乎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彼得·布朗:我通过海关运来了一些芥菜籽,用以测量这具头骨的脑量。所以我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它清理干净。我把它的底部朝上,然后将芥菜籽倒了进去。我事先准备了足以用来测量现代人类脑容量的芥菜籽,大约有1.5升,但是这具头骨实际上只能装下400毫升。我对此很吃惊。具有同等脑容量的直立行走生物,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在大约250万年至300万年以前。这一切完全说不通。我又记录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测量结果。莫伍德和苏蒂卡一直看着我,奇怪为什么我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发白。我试图用手指在那具头骨里塞入更多的芥菜籽,希望籍此增加脑容量的数字,因为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疯狂了。

伯特·罗伯茨:放射性碳测年法的结果显示,这具尸骸大约有1.8万年的历史。当时大家的感受是:“天,这太古怪了。”这是一种看上去十分原始的古人类,大概居住在末次盛冰期(last glacial maximum,第四纪更新世最后一个冰期的鼎盛期,距今约2.5万-1.5万年)。

彼得·布朗:如果莫伍德当时说他在弗洛勒斯岛上发现了一艘外星人的太空飞船,我大概都不会这么惊讶。

考古队很快就判断出,这具尸骸属于一名女性,她的身高刚刚超过一米。研究人员将她唤作LB1。布朗和莫伍德曾怀疑,该物种会不会是直立猿人(Homo erectus)的后代。那直立猿人在大约200万年前起源于非洲,大概15万年前都还有直立猿人居住在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上,而那里距离弗洛勒斯岛不远。如果直立猿人的后代在弗洛勒斯岛上存活了下来,并且一直生存到最后一次冰河时期的末期,那么或许会受岛上资源不足的影响,体型缩小。又或者,这一物种与更新纪的一种体型娇小的人科成员存在亲缘关系,曾在200多万年以前在非洲大地上四处迁徙。布朗和莫伍德知道,他们需要让全世界都参与到这个发现中来。

亨利·吉[《自然》(Nature)杂志资深编辑]:我没有得到半点心理准备。通常对于这类发现,你多少总会听到一点风声。但这一次,就在2004年3月的某一天,这份资料就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摆在那里。

伯特·罗伯茨:可怜的老亨利在看到这些论文时,恐怕会直接从他的办公椅上摔下来吧。

亨利·吉:我必须说,一开始我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个极为奇特的发现,因此也没有感到太震惊。他们发现了这种奇特的生物,但在论文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挫败感。作为一名编辑,你会去解读言下之意,而他们的言下之意就是:“帮帮我们。我们不知道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我们只是对它进行了一些描述,并且为它暂定了一个并不明确的名称,然后看看你们是怎么想的。”

彼得·布朗: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新物种,并且很可能是一个新的属种。我只是觉得它太不同寻常了。

亨利·吉:当资料送到我们这里时,他们已经为它起了一个拉丁学名“Sundanthropus floresianus”,意为来自弗洛勒斯岛巽他地区的人。不过,我们的顾问说,这是人属的一个分支,所以结论应该就是如此;另一位顾问则说,“floresianus”的意思其实是“华丽的肛门”,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floresiensis”。于是这支人种的拉丁名称最后就被定为了“Homo floresiensis”,即“弗洛勒斯人种”。

伯特·罗伯茨:我们知道我们必须给出一个名称,这样才好用来公开宣传。我们不能叫它“Homo floresiensis”,于是莫伍德就说:“我喜欢霍比特人。”我说:“那好,只要这个名字不会与托尔金[《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作者]的版权发生冲突,不会引发任何版权问题就行。莫伍德用LB1作为霍比特人的代称,而不是“霍比特族”的代称,就好像为这具女性尸骸起了个名字叫玛丽一样。有一段时间,莫伍德一直在试图说服彼得·布朗用“Homo hobbitus”(即“霍比特人种”之意)这个名称来称呼它。我想光是提出这条建议,就足以让布朗觉得莫伍德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不靠谱。

彼得·布朗:我和莫伍德在这个物种的名称上,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因为我觉得这会让这个问题简单化,而且我认为一旦发布了这个名称,世界上所有的无知分子就会把我的电话打爆。而我的猜想的确是正确的——匪夷所思的电话没完没了地打进来,纷纷声称他们曾在自家的后院里看到了体型娇小的多毛人种。

当报道以上发现的论文于2004年10月27日发表时,顿时引发了舆论的关注,而以往没有多少科学报道能够做到这一点。

利·戴顿(科学记者):这是个大发现,绝对的大发现。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甚至包括我那些对科学消息完全不抱半点兴趣的编辑朋友们,他们对此特别着迷。我看了一眼报纸,就是刊载了我那篇报道的《澳大利亚人报》,其他的报道讲的都是一贯的政治话题、警方调查、通胀数据,接着就是我那篇《再小,他们也只是人类》(Small, but they're only human)。

比尔·容格斯(古人类学家):我甚至刻意查看了一下当天的日期,好确定这不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地球上竟然会有身形如此小的古人类,在东南亚与世隔绝,独自进化了天知道多久的时间,并且一直生存到了差不多是全新世的时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伯特·罗伯茨:这一发现的确引发了媒体的巨大关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举世无双。每一家报纸都想采访你,电视台也在制作相关节目;每个人都想和别人讨论这件事。

彼得·布朗:媒体界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喜欢有争议的话题。光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对他们来说并不够。没人想看这种东西,所以他们总是想找出一个持有异议的人。

马切伊·亨内贝格(古人类学家):我在2004年10月28日早上7点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ustrali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ABC)的记者打来的,他问我:“你对新发现有什么看法?”我说:“我什么看法也没有,我刚刚才被你吵醒。”他说《自然》杂志刊载了一篇论文,报告了一种新物种。我说:“好吧。先给我几个小时,让我去找找这些论文。”读着这些论文的时候,我不由想起了地中海东部克里特岛(Crete)上发现的一具小头症(一种导致脑容量过小的病态畸变)头骨,距今大约有4 000年的时间。LB1头骨的所有数据指标,都与克里特岛这具明显由病变导致的头骨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于是在上午11点的时候,我参加了ABC的电台节目,对听众说,我认为他们所发现的只是一具发生了病变的物种标本。这种解释赢得了大量的关注。

当印度尼西亚国家古人类研究所(National Palaeoanthropology Institute)所长特库·雅各布决定将这具霍比特人的骨骸收归他的实验室时,更大的冲突爆发了。

伯特·罗伯茨:苏约诺把雅各布请到了我们这里,让他看看这些骨骸,结果雅各布直接把它们放进了一只箱子里,然后拎着箱子走出了大门。莫伍德当时彻底震怒了。我想我们再也没法把那些骨骸要回来了。

彼得·布朗:更让人不齿的是,他们竟然试图为这些骨骸铸模,然后浇铸出这具骨骸的模型来。我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些骨骸实在太软太脆,根本没法用来铸模。结果在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下颌骨碎裂了,这具头骨不再完整了。

这些骨骸最后回到了雅加达,但是关于霍比特人真实身份的辩论却愈演愈烈。莫伍德请到了一些专家来检测这具化石,他们的看法都和他一样,认为这是一个新的物种。有些重要研究则把研究重点放在那具颅腔模型上——这具霍比特人头骨内部的模型能够揭示出它的大脑详情。

比尔·容格斯:莫伍德一向我提出邀请,我就立刻答应了。2006年,我亲自来到了雅加达,加入了这支考古队,自那以后,沉迷于对这具化石的研究,就成了我职业生涯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伯特·罗伯茨:美国那边基本没有什么人为难我们的考古队,这帮助我们稳住了局面。他们真的拆散了这具霍比特人的骨骸,又把它们一块块地拼了回去,然后发现它真的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动物。

比尔·容格斯:当时,我拼出了一只几近完整的足部,而它与我一直以来所看过的所有记录在案的化石都不一样。我想这些小型人种善于攀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弗洛勒斯岛,在这一人种生存的时期里,这座岛上有那种体型庞大的科摩多巨蜥。成年的科摩多巨蜥不会四处攀爬,所以如果我是一名霍比特人,我就会爬到树上来保护自己。

迪安· 福尔克(进化人类学家):迈克·莫伍德邀请我来准备和描述这具颅腔模型。我对于参与这项研究抱有一些偏见。我觉得,鉴于它的大脑这么小,它应该和其他那些脑容量相近的灵长目动物——也就是类人猿——差不多,但事实并非如此。它的大脑看起来并不像是非洲黑猩猩的大脑。从它大脑的整体形状来看,反而跟直立猿人的颅腔模型最为相像。

其他科学家则一直都支持LB1标本是一种患病人类的说法。

罗伯特·马丁(生物人类学家):我觉得LB1标本在某些方面实在有些古怪。我能想到的最好解释就是小头症。有数百种基因都能导致脑容量过小,同时也会对患者整个身躯的发育造成抑制作用。

迪安·福尔克:我们当时觉得,好吧,我们需要研究一下小头症。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收集到了数量很少的样本,虽然大约只有10例左右,但是能找到这10例小头症的颅腔模型已经挺难了。我们观察了LB1,事实表明它决不可能是一名小头症的患者。据我所知,那篇论文对此给出了答案,我想当时绝大部分人都被说服了,只有极少数人例外。不过最后,我想就连这极少数的人最终也被说服了,因为他们又换了一种疾病来解释——比尔·容格斯称其为“霍比特患病者假说”(sick-hobbit hypothesis)。

比尔·容格斯:当时似乎每天都会冒出一种新说法。局面简直失控了,完全失控。我们很不幸地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应对各种各样的假说,像是莱伦氏综合征(Laron syndrome)、克汀病(cretinism,又称呆小症),还有其他各种异想天开、不知所谓的假说。

马切伊·亨内贝格:大约两年半以前,一切真相都大白了。我发现,这些骨骸的所有表征都与唐氏综合征相吻合——总共约有20项左右的特性是一致的。LB1的骨骸中没有一项特性是不一致的。

罗伯特·马丁:说实话,我认为我们在这十年里并没有太大进展。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捍卫自己的立场罢了。我们应该就事实和解读进行讨论,而不是中伤他人。不可能因为我对此有所质疑,我就是个傻瓜。

莱斯利·艾洛(古人类学家):在这场争论中,新物种假说的批评者提出的一些重要问题,是那些支持这个假说的人必须要解决的。但是,对这一假说的批评也并不是无懈可击。

迪安·福尔克:在古人类学中,每出现一种可能的新物种,总会引发一场争论。以前就是这样,以后也会这样。我都有点意外,在现如今这个年代,这种事竟然还能搞得如此离谱。

莱斯利·艾洛:这当中也涉及到人品的问题。这个领域到处都有唯我独尊的人,特别是那种大男子主义。

伯特·罗伯茨:我想现在的观点是:是的,它并不是一名患病的现代人类。但它到底是直立猿人的“迷你版”,还是类似于能人这样的远古人类,甚或是设法走出了非洲的更新纪灵长目动物——我们仍有相当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彼得·布朗:我最感兴趣的是,它是如何来到它所在的弗洛勒斯岛的,要破解这一谜题,还需要发现更多的资料。在我有生之年,恐怕是没有这个希望了。

莱斯利·艾洛:我们会做到的。我对学生们说,我们每年都会有一些新的发现,而且我从来不会把内容一样的课教上两次。

伯特·罗伯茨:所以我们仍在这座岛的中央地带努力挖掘,勘查岛上的苏阿盆地(Soa Basin)。莫伍德则持另外一种观点:让我们试着找到一些这一人种的始祖骨骸,无论是在哪处地点——很有可能是在弗洛勒斯岛的北边。所以我和莫伍德去了菲律宾,还去了印度尼西亚的苏拉威西岛(Sulawesi)。莫伍德仍在苏拉威西岛进行挖掘工作,还有几个人则在这里继续挖掘。

比尔·容格斯:我从没遇到过像莫伍德那样在自己的工作上如此专心致志、努力不懈的人。他总是在寻找下一个有待挖掘、有待考察的地点。我会时不时地到梁布亚参与挖掘,而我上一次见到莫伍德,是在他过世那一年的夏天。

伯特·罗伯茨:莫伍德其实来找过我,“啊,伯特,我需要跟你说些事情,”他对我说,“我得了癌症”。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感到疲劳,完全不像以前那个莫伍德。

比尔·容格斯:莫伍德死于前列腺癌的并发症,他对工作太过废寝忘食了,我想他一定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他从来都没觉得应该更好地照顾自己。就连医生已经确诊后,他想要讨论的话题还是只有下一次考察的事。他是一个活出自我的人,也是一名益友,我很怀念他。

伯特·罗伯茨:十年前,谁会想到莫伍德会离开我们?他是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人。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霍比特人考古队目前仍在梁布亚继续挖掘。借助新的年代测定结果,这些研究人员希望能够确定弗洛勒斯人种灭绝的时间,以及它们生存的年代与当地的现代人类是否有重合。这项“霍比特人”的发现将东南亚地区推向了人类进化史研究的最前沿,昭示着这一地区或许曾经发生过一些十分重要的事件。但是,这一发现也让亚洲人种的进化历史变得更加复杂了。

伯特·罗伯茨:我们本来有个漂亮简单的故事:我们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现代人类和穴居人(Neanderthals),然后我们的祖先干掉了后者,穴居人从此绝迹。我们冒险穿越了整个东南亚,当地基本上空旷无比,因为那里的直立猿人当时已经灭绝,然后我们又漂泊到了澳大利亚,并在那里落脚。这是一个条理清楚、大体上干脆利落的故事。这个故事本来很有说服力,每个人对此都很信服。然后就在一夕之间,霍比特人搀和了进来,搅浑了一池子水。

彼得·布朗:如今,对于一些观点,我的态度变得更为开放了,比如那些体型娇小、大脑偏小的两足动物在远早于学术界公认时期的时候,或许是300万年前甚或更早,就已走出了非洲大陆的观点。对于两足动物在进化过程中出现过许多失败乃至灭绝的观点,我也持更加开放的态度了。有些进化历程是成功的,有些却不是。这是一棵拥有许多分支的进化树,我们只是碰巧生存下来了。

伯特·罗伯茨:对我而言,霍比特人的最大价值并不在于它到底是什么,它本身具有怎样的价值,因为这只是进化历程中的一条死胡同。它很有可能与如今生存的任何生物都没有丝毫相关性。但是它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人们开始用更加广阔的视角来思考一切。我认为这名霍比特人改变了人们原有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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