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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为何热衷冒险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1月29日

通宵豪赌哪怕倾家荡产,蹦极—跃何惧坠入深渊。这些行为似乎没有多少理性可言,但人们却乐此不疲。他们追求的,就是这种刺激的快感。

两辆汽车并排着,引擎已经发动,吉姆(Jim)和布兹(Buzz)各自钻进一辆车。关上车门,将油门一踩到底,两辆车风驰电掣地向悬崖冲去。眼看到了悬崖的边缘,幽深的峡谷已经出现在吉姆两人的眼前,最后抉择的时间到了——他们必须在车子坠入深渊前跳出驾驶室。然而,吉姆和布兹进行的,是生死勇气的较量,谁先跳出来,谁就算输。车身已经冲出悬崖,在这最后一瞬间,吉姆撞开了车门,一头栽到地上。布兹获得了比赛的胜利,但此时,他的车子已经冲出了悬崖边缘,跌进深渊——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无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Cause)这部电影中,詹姆斯·迪安(James Dean)所扮演的角色——吉姆,是20世纪50年代狂野放浪青年人的代表。这一代青年,追求的是个性解放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为此不惜采取极端的行为,把所谓的“冒险精神”发挥到极致,甚至将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

但这并非是20世纪50年代青年的专利。据科学家分析,追逐危险、知难而进的行为,其实是人性深处的渴望,不分年代、年龄段以及阶级。在世界各地的公路上,鲁莽驾驶、玩命飙车的大有人在;悬崖峭壁上,登山者们乐此不疲;陡峭的雪坡上,滑雪者正飞驰而下;至于已婚者私通情人、享受幽会的乐趣,饮宴者豪饮千杯、酩酊大醉,更是比比皆是。

或者说,人的本性时时刻刻渴望着危险。例如,在美国,得式扑克(一种最初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兴起的扑克牌压赌游戏)风靡了家庭、学校、办公室和赌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会众聚赌,一掷千金已是常态——人们追求的,就是这种疯狂刺激的感觉。上个世纪90年代,许多一生谨慎的人,从银行提出毕生的积蓄,购买红极一时的高科技股票,希望能趁着网络经济的大潮捞上一把,不也是一种疯狂的行为?在其他国家,这种追求刺激的行为也已司空见惯,比如非洲和南美洲的许多部落里,人们往往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

那么,人们为何如此热衷于冒险,甚至明知可能会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一种说法是这些冒险活动让大脑处于化学活动的高潮,而人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另一种说法,是因为赌运气有助于早期人类获得食物和配偶,而获得成功的冒险者就将这种冒险基因遗传给了后代。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通过理性的思考,人们可以抑制自己追求冒险快感的欲望——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并没有这么做。现代心理学家们试图弄清楚的,也是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不能摆脱这种自讨苦吃的结局?

 

勇者为王

人们为什么热衷于冒险?学者们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探索着这个问题,从未中断。随着认识的不断深化,答案逐渐明朗——人类是在利益驱动下冒险的;越是肯冒险,就越有可能变强大。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生物学家杰伊·弗兰(Jay Phelan) 以及曾在美国哈佛商学院任职的经济学家特里·伯纳姆(Terry Burnham)最近提出了一项理论,并得到公认。他认为,人类这种追求冒险的习性起源于史前时期。当时,地球上生活着两大类原始人,一类筑巢定居,另一类则敢于向外开拓新天地。定居者多半呆在自己的窝里,靠周围的植物和小动物为生,始终小心翼翼,不敢贸然行动;开拓者则到处漫游。他们认识到,大胆行为会增加自己死于非命的可能性,也能让他们寻得更美味的水果和猎物更丰富的狩猎场。此外,他们还积累了丰富的求生经验,能够更好地经受大自然的严酷考验。这些本领更大的实干者往往活得比较长,能够养育众多的子女,从而成功地把自己的基因遗传给下一代,直到他们这类人最终得以在人类中占据主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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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热衷于冒险是人类的一笔生物学遗产,而对冒险习惯性的爱好则一直遗传下来,今天仍然普遍存在。当然,时至21世纪,理性思维很容易帮助人们克服这类危险的冲动。但我们很难否认,大脑把热衷冒险的行为看作是强劲有力的标志。例如,生物学家已经证实,年轻女性内心更喜欢“危险”的男性而非“安分守己”的男性。其中一个理由是,尽管桀骜不驯的男性显然会惹不少麻烦事,然而,一旦与别人发生冲突,他们多半会占上风。看来,“硬汉”能给年轻女性更大的安全感。

这种联系在那些历经世代沧桑而没有多大变化的社会中,尤为明显。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美国文化人类学家、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拿破仑·A·沙尼翁(Napoleon A.Chagnon) 对居住在巴西和委内瑞拉交界地区的亚诺玛莫印第安部落进行了一次调查,发现妻妾成群的男人在当地都是以无畏勇武闻名,这些男人所拥有的子女也比老实本分的同族人要多得多。沙尼翁由此得出结论,在人类的繁衍中,“好斗”基因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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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多巴胺惹的祸?

过去十年间对大脑化学物质和基因的研究,证实了沙尼翁的猜测:人受利益驱动寻求刺激,有的人越是刺激越来劲。

寻求刺激的动力因人而异,追求刺激的程度也可能有天壤之别。有些人比较脆弱,玩扑克牌时小赌一把,也能令他们紧张得心惊肉跳;而其他一些人即使在跳伞时从飞机上一跃而下,也并不觉得刺激。这类差异或许可以用每个人的多巴胺系统(dopamine)来解释。多巴胺是一种神经递质,多巴胺的量不同、在神经元间传递信息的快慢不同,寻求刺激的欲望也就不同。对于最喜欢寻求刺激的人,多巴胺可以使他们达到一种真正如痴如狂的状态。某种刺激释放出的多巴胺越多,刺激的感觉也就越强烈。

心理学家把这类行为称作“追求震撼”,而一系列的生理和心理因素在其中发挥了作用。比常人更加需要多巴胺刺激的人,一般更能承受追求震撼可能带来的生理、社会或钱财等方面的风险,因为他们知道风险将伴随刺激而来。但强烈的多巴胺反应是由什么引起的呢?美国特拉华大学的心理学家马文·尤克曼 (Marvin Euckerman)认为,罪魁祸首就是一元胺氧化酶B。这种酶是分解多巴胺的化学物质之一。一个人体内的一元胺氧化酶B越少,多巴胺的流动就越强,而这个人热衷于追求刺激的可能性就越大。

基因也可能在其中发挥了作用。1996年,科学家发现了一种名为“D4多巴胺受体”的基因,立刻给它取了个别名,叫“猎奇”基因(novlty seeking gene)。该基因可以编码一种特定的多巴胺受体,使人们进行高风险活动时通常会出现的忧虑减到最低程度。拥有这种受体的人往往会为了获得刺激而走极端。其他人可能觉得非常有刺激性的某些情景,在他们看来纯属无聊,根本提不起兴趣。但有的专家并不认为该基因有这样大的作用。自1996年起,研究人员进行了18项实验,以考察猎奇基因与追求刺激的欲望之间是否有关系。只有一半的实验发现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可定量表示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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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者无畏

在某些心理学家看来,一个人很难抗拒寻求刺激的诱惑,是人类的另一种更为普通的本性——容易过低估计风险而过高估计自己的预期成绩——的极端表现。例如,心理调查显示,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比一般人强,他们也认为自己比一般人更善于判断创收方案的优劣,专家们把这种现象称为“乐观倾向”。当人们意识到有风险,但并没有准确地估计到风险的严重程度时,便会出现这种倾向。这种认识上的偏差可以说明,为什么一个烟不离手的烟鬼通常反而认为自己患上癌症的可能性比那些相同年龄、相同性别的一般烟民低。

这类低估风险的侥幸心理也容易使我们胆子变大,顾虑全消。我们总是认为自己不会倒霉,或者,至少是认为自己倒霉的可能性比别人小。这样也就不愿意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了。美国圣路易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马修·克罗伊特尔(Matthew Kreuter)和美国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的维克托·J·斯特莱切尔 (Victor J·Strecher)所作的调查表明,即使人们完全清楚某些不健康的、甚至是玩命的习惯所包含的巨大风险,仍乐此不疲。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就在2004年冬天,美国犹他州帕克城附近有五位滑雪者无视警示标志,翻越栏杆到没有保护措施的雪坡上飞驰而下,结果一命呜呼。

总的说来,人们并不太善于估量风险——从这点来说,我们差不多都是些“概率瞎子”。如果赌盘一连五次最终停在“红”上,许多观赌的人就会产生错觉,以为下次开转时,赌盘停在“黑”上的可能会大些。其实,赌盘每一轮停在“红”或“黑”上的概率始终不变,都是50∶50。然而,成千上万的赌场常客就栽在这种错觉上。

同样,坠机事件在人们心目中引发的恐慌远大于车祸,这是因为飞机坠毁比汽车出事要引人注目得多。实际上,车祸的死亡者所占比例,远高于坠机事件的死亡者。我们还特别担心会死于横祸,例如遭到谋杀、被闪电劈死或被毒蛇咬死等,尽管我们遭遇这类稀奇古怪死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赌场老板、彩票经销商和保险代理人便肆无忌惮地利用我们认识上的误区来叫卖所谓的“必胜”彩票或推销“平安”险种,而它们所针对的风险几乎都是不可能出现的。

由此,我们不禁要问,既然人脑有能力理解复杂得多的数学关系,为何还会犯这些基本的判断错误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或许能从进化理论中找到答案。大脑进化的成千上万年间,遭受敌人攻击以及被毒蛇咬伤之类的祸事构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对这类事件的恐惧心理也就深深地嵌刻在了神经系统中。这样看来,我们的种种担忧也并非完全没有根据,只是在现代化社会中已不合时宜了。

不过,我们的大脑可不那么容易弄清这些抽象的概率数据。彩民中几乎没有人会去思考,他们必须在排除1,400万种不正确的数字组合后才能选到中奖号码(也就是说他们买到中奖彩票的几率为一千四百万分之一)。相反,我们经常凭粗略的经验行事,但许多经验尽管看似久经考验,实际上却站不住脚。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和已故的阿莫斯·特韦尔斯基(Amos Tversky)这两位心理学家在研究了各种统计学上的认识误区后发现,人们通常以为,一件事情越是引人注目,就越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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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刺激,有惊无险

遇到有风险的场合,由于数学太差,对风险估计不足,对自己的能力却估计过高等倾向的共同影响,我们总是输多赢少。研究赌博的数学家早已算出,从长远来看,赌民总是会以输钱告终。例如,从统计学上来说,轮盘赌常客只能赢回其投入赌金的95%,也就是说,5%的钱将会输掉,进了赌场老板的腰包。社会学家常说,这类赌博无异于交“傻瓜税”,但人们依然乐此不疲。

在有风险的场合,我们对概率的无知将对多巴胺过量分泌带来的刺激火上浇油,在估量自己的机会时,我们万不可依靠原始本能来作决定,必须冷静地对各种相关的实际因素进行理性分析。

当然,这项原则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许多人而言,一有寻求刺激的机会出现,理性思考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因此,深思熟虑的防范是抵制诱惑的最佳办法。心理学家推荐的一项行之有效的办法是自警(self-policing),即在一项活动开始之前给自己定下不可逾越的界限。那些一旦赌红了眼连衬衫都可能输掉的赌民,可以只带规定数量的钱到赌场,并和朋友说好,赌到一定时间,朋友们就把他拉出赌场,必要时还可以使用强制手段。古希腊英雄奥德修斯(Odysseus)无法抗拒海妖塞壬(Siren)那美妙动人的歌声,然而,一旦中了诱惑又必死无疑,于是,他命令船员们把自己绑在船的桅杆上,并用蜡把船员的耳朵都紧紧堵上,这样就听不见海妖的歌声,不会在歌声的诱惑下使船触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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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方法是用虚拟的危险来代替真实的危险。我们不一定要完全避免多巴胺高潮,也无须冒丧命或失财的风险。现代社会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安全无害又能过刺激瘾的手段:你可以坐过山车来让自己兴奋,可以看恐怖片来体验惊心动魄的恐怖,也可以玩电脑游戏来感受快节奏的紧张生活。这些体验能使我们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量增加,让我们获得一种身临其境的痛快感觉。我们的大脑不会区分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我们可以站在悬崖边上体验惊险,而不用真的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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