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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弗洛伊德

admin  发表于 2017年12月01日

弗洛伊德,这位精神分析学的奠基人,诞生在150年前。然而2006年的今天,他的理论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20世纪初,弗洛伊德的理论统治着当时的心理学界。他的基本主张是,人的动机大部分深藏在我们无意识的精神世界中,一种约束性的力量在积极地隔断我们的动机与意识。无意识的动机(id,即所谓的“本我”,指人格结构最基本的层次,代表最原始、最具生物性的欲望和无意识的本能)所催生的行为,可能会与我们自身的理性意识相冲突,因此,对于这类动机,精神(自我)的执行器官都会加以排斥。人的动机往往表现为无法抑制的狂热、孩童般的异想天开、对性的过度欲望及种种放肆的非分要求,所以必须通过这种约束作用来加以压制。弗洛伊德一生始终相信,精神疾病是由于这种约束作用失灵引起的。病态的恐惧和痴迷,是因为潜在的动机影响了有意识的行为。心理治疗的目的,就是找出神经疾病在无意识动机上的根源,并用成熟理性的判断加以分析,使它不再具有强迫性。

然而,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随着精神与大脑研究的日趋成熟,科学家意识到,弗洛伊德理论的证据相当不充分。他的主要研究方法不是对照实验,而是对临床病人做简单的观察,并配以理论推断。随着药物治疗的流行,用生物学手段来分析精神疾病的方法逐渐压倒了心理分析法。尽管在那个时代,弗洛伊德是享有盛誉的神经科学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理论的不足之处。但当时他既找不到相关的理论,又缺乏必要的技术,无法了解正常人和精神疾病患者的大脑组织。

到20世纪80年代,人们普遍认为,“自我”和“本我”的观念已经彻底过时,甚至在心理分析学界也有人认为弗洛伊德已经成为历史。按照心理学界日渐崛起的新观点,抑郁症患者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痛苦,因为他们最初的情感在童年时期就已经被某种因素破坏掉了,更确切地说,他们大脑中的化学物质失去了平衡。然而,对于人格、情绪和动机,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关于“人的精神如何运作”的全新观念,心理药理学并不能取代心理分析学。

现在,一种全面的认识成为了人们注目的焦点。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它同弗洛伊德一个世纪前阐述的理论竟不谋而合。越来越多的神经科学家开始接受2000年诺贝尔生理医学奖获得者埃里克·R·坎德尔(Eric R.Kandel)的结论:心理分析学说“仍然是精神方面最有条理、从理智的角度看最令人满意的理论”。现在,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出现了跨学科综合性研究小组,将以前互相隔绝甚至彼此敌对的两大阵营——神经科学和心理分析学——联合起来。众多小组又串连起来,组建了“国际神经心理分析协会”。这个协会出版了大受欢迎的《神经心理分析学》(Neuro-Psychoanalysis)杂志,编委会囊括了当时神经学界的精英。可想而知,弗洛伊德的思想确实再度获得了人们的尊重。

目前,大量研究人员正在合力打造坎德尔的“精神病学新理论框架”。在这个理论框架的范围内,弗洛伊德对精神组织方式的概括描述所起的作用,与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分子遗传学中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与此同时,神经科学家们正在逐渐揭示弗洛伊德某些理论的证据,并一步步发掘他所描述的精神过程背后的生物学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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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谜

弗洛伊德提出的核心观点是,决定我们日常想法、感觉和判断的精神过程,大多是无意识的。那个时代的人对此嗤之以鼻。然而,现在的研究成果却证实,无意识的精神过程不仅存在,而且还起着关键作用。例如,有些患者在大脑中负责记忆的部位受损之后,无法有意识地记住发生的事情,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很明显地受到这些已“遗忘”事件的影响。为了给这类事例找个说法,认知神经科学家把记忆系统分为不同的类型,有的是“明里”(即有意识地)处理信息,有的则是“暗里”(即无意识地)处理信息。无独有偶,弗洛伊德也正是这样划分记忆的。

神经科学家还找出了催生“情感学习”(emotional learning)的无意识记忆系统。1996年,约瑟夫·E·勒杜(Joseph E. LeDoux)在美国纽约大学证明:在有意识的皮质层下,存在一条神经元通道,把感觉信息同产生恐惧反应的原始大脑结构连接起来。由于这条通道绕过了产生有意识记忆的海马区,因此,当前发生的事件总会使大脑无意识地回忆过去发生的、对情感起重要作用的事件,从而使人产生一些毫无理性的有意识感觉,比如“一看到留胡子的男人就觉得不舒服”。

神经科学证明,人出生后的头两年,对形成有意识的记忆起关键作用的主要大脑部位还没有发挥作用。这个事实完美地解释了弗洛伊德的“婴儿期记忆缺失”(infantile amnesia)现象。弗洛伊德推测,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忘掉了人生最初一两年的事情,而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无法有意识地想起这些事情。但婴儿期记忆缺失,并不意味着这段时期中发生的事不会影响成年后的感觉和行为。神经生物学界的共识是,人们早期的经历(特别是母婴之间的交流)将对脑内连接模式产生很大的影响,从根本上左右我们今后人格和精神的健康发展。然而,这些早期经历并不存在于我们有意识的记忆中。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楚的是,我们的精神活动有很多是无意识地启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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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有理

即使我们的行为主要由无意识的念头驱动,这并不能证明弗洛伊德关于我们总是自觉压制负面信息的说法。不过,越来越多的个案研究支持弗洛伊德的观点。其中最有名的是1994年美国加利福尼利大学圣迭戈分校行为神经病学家维莱亚努尔·S·拉马钱德兰(Vilayanur S. Ramachandran)对“疾病觉缺失症”(anosognosic)患者的考察。

“疾病觉缺失症”患者大脑的右顶叶区受到损伤,使他们觉察不到自身的严重残障(如手脚瘫痪等)。在用人工方法剌激了一位患者大脑的右半球后,拉马钱德兰发现,这位患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左臂已经瘫痪,还知道从8天前中风以来,左臂就一直处于瘫痪状态。这说明她能够察觉到自身的残障,并在前8天的时间里,无意识地记住了这些残障——尽管在意识层面上,她不承认自身有任何问题。

奇怪的是,剌激作用消失后,这位患者又故态复萌,称自己的手臂不存在任何问题;更有甚者,她连自己在同研究人员谈话时曾承认过手臂已经瘫痪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尽管这次谈话中的其他细节她都记得很牢。拉马钱德兰由此得出如下结论:“这些调查结果具有非凡的理论意义,说明大脑的确能够有选择性地抑制记忆——这位患者的故事最终使我相信,作为经典心理分析学说基石的换取现象是千真万确的。”

“疾病觉缺失症”患者遇到令人难堪的事实时,通常都会找些借口搪塞过去,用看似合理却完全凭空虚构的说法,来解释他们在无意识动机的驱使下做出的行为。拉马钱德兰指出,很明显,大脑左半球通过这种方式,启动了弗洛伊德所谓的“防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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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原则

研究人员在前边缘区(负责调控自我意识的若干关键要素)受损的患者身上,观察到了这样一种情况:人脑中起抑制作用的部位如果受损,总是喜欢做白日梦的非理性精神活动,便会不受约束地跑出来作祟了。这类患者具有显著的科尔萨科夫氏精神病 (Korsakoff’s psychosis)症状:他们不知道自己患有记忆缺失病,便凭空虚构一些的事情来填补记忆中的空白。

英国杜伦大学神经心理学家艾卡特瑞尼·福托波洛勒(Aikaterini Fotopoulole)在笔者的实验室里观察了一位患者。一连12天,福托波洛勒每天同这位患者周旋50分钟,而每次谈话时,这位患者都记不起他曾见过笔者,也记不得他曾动过一次手术,取出了额叶中的肿瘤(他的健忘症就是这个肿瘤造成的)。在被问到头上的伤痕时,他编造出了纯属无稽之谈的解释:要么说是牙科手术留下的,要么说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留下的。他的确在多年前动过这两种手术,但与这次脑部手术不同的是,前两次手术非常成功,而脑部手术却没有治好他的健忘症——他连曾经动过脑部手术都忘了。福托波洛勒对他一连155次编造的故事进行了定量分析,结果发现,这位患者虚构的种种说法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弗洛伊德所谓的无意识思维核心——“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的产物。他不过是在按照愿望重新塑造现实罢了。

其他一些研究人员,如英国杜伦大学神经心理学家马丁·A·康韦(Martin A.Conway)和英国威尔士大学的奥利弗·特恩布尔(Oliver Turnbull)等,也观察到了类似的现象。这些研究人员都是认知科学家,而不是心理分析学家,但他们对自己的发现作出的解释却与弗洛伊德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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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欲望

弗洛伊德认为,快乐原则反映了人们原始的肉欲。在当时的人看来,弗洛伊德的言外之意是,从最基本的层面上看,人的行为受到了追求肉体满足的强烈欲望的支配。持传统观念的人对这种说法极为愤慨。数十年过去了,弗洛伊德将人与动物画等号的观点,仍被认知科学家拒之门外。

现在,弗洛伊德的观点又重新抬头了。美国洛克菲勒大学的唐纳德·W·普法夫(Donald W·Pfaff)与鲍林格林州立大学的亚克·潘克塞普(Jaak Panksepp)等神经科学家认为,支配人们动机的本能欲望甚至比弗洛伊德想象的更原始。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调控系统与所有哺乳动物的同类系统如出一辙。在精神组织的较深层次上(即弗洛伊德所谓的“本我”),人类大脑的功能性解剖结构和化学性质,并不比我们的宠物和家畜高明多少。

弗洛伊德把人的本能简单地归纳为色欲和进取两大类别,不过当代神经科学家们并不认同这一点。研究人员详细考察了相关病变及药物和人工刺激对大脑的作用,发现至少存在4大类基本的神经回路系统支配着哺乳动物的本能,即“追求”系统(它刺激人们去追求享乐),“生气-愤怒”系统(它左右人的愤怒情绪,但并非掠夺性的进取),“忧惧-焦虑”系统以及“恐慌”系统(包括一些复杂的本能,如支配社交的本能等)。所有这些系统都受特定神经递质的调控(神经递质是在神经元之间传递信息的化学物质)。

由多巴胺调控的追求系统,与弗洛伊德所谓的“里比多”(libido)极为相似。弗洛伊德认为,里比多式的刺激或色欲的刺激是一种追求享乐的系统,人类有目的的行为几乎全是由这个系统激发的。现代科学证明,与这个系统对应的神经元回路,与几乎所有形式的痴迷和成瘾行为有极大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弗洛伊德早期对可卡因的实验,使他相信里比多必然有特定的神经学基础。他满怀信心地预测,总有一天,我们将能用“特殊的化学物质”直接调控“本我能量”。现在,研究人员普遍认为,心理疗法与具有显著神经作用的药物相结合,是治疗多种疾病的最佳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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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意义

在有关睡眠和梦的研究中,弗洛伊德的主张也有复出之势。弗洛伊德认为,人们梦见的东西实际上部分地反映了无意识的欲望。20世纪50年代,研究人员发现了REM睡眠(rapid eye movement sleep,即快速眼动睡眠)。在证明了它与做梦的关系后,弗洛伊德的观点被否定了。到20世纪70年代,研究人员又证明了梦是受大脑中的一种化学物质——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调控的,这使弗洛伊德的观点似乎被彻底推翻了。REM睡眠是自动发生的,每90分钟左右出现一次,而启动这种睡眠模式的大脑化学物质和大脑部位,与情感或动机没有任何关系。这意味着,梦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只是较高层次的大脑部位在REM睡眠引起的皮质层随机活动影响下产生的幻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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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来的研究揭示,做梦与REM睡眠是可以分割的两种状态,各自通过不同的——尽管也是互动的——机制来调控。研究证明,梦是由前脑中的“本能-动机”神经回路产生的。这个发现催生了许多有关大脑如何做梦的理论,其中不少与弗洛伊德的理论不谋而合。研究人员观察到:当额叶深处的某些纤维被切断时,人便完全停止做梦了,而这个现象伴随着有动机行为的普遍减少。因此,追求系统很有可能是产生梦境的主要脑系统。如果这种假设得到证实,那么,认为梦反映了人们愿望的理论或许会再次成为睡眠研究的对象。当然,研究人员完全有可能对新发现的神经学资料作出其他解释,但即使这类解释占了上风,它们也将表明,关于梦具有心理意义的理论在科学上再次获得了人们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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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景愿望

并不是人人都对弗洛伊德的观念在精神科学界东山再起表示乐观。老一代神经科学家抵制心理分析学说东山再起的根源在于,在他们研究生涯的早期,表面上看似不可动摇的弗洛伊德理论给他们留下了阴影。他们要求彻底封杀弗洛伊德的理论,把它完全淘汰出局。用美国哈佛医学院精神病学家、受人尊敬的睡眠学者J·艾伦·霍布森(J·Allan Hobson)的话来说,弗洛伊德热的再度兴起,只不过是有人想“穿新鞋走老路”,企图把现代研究成果塞进早已老掉了牙的理论框架中,而这种尝试是无济于事的。然而,对热衷于把神经学与精神病学有机地结合起来的神经科学家来说,“弗洛伊德是对是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搞好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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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存在情感问题的患者必须在两种对立的治疗方式中作出选择。一种是精神分析学主张的交谈疗法;另一种则是心理药理学主张的药物疗法。不过两者相互对立,都无法全面地考虑和解决问题。未来的精神病学极有可能对人类精神活动的运作机制获得高度统一的认识,这对患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福音。

随着当代神经科学家再次面对人类心理学这个曾让弗洛伊德全神贯注的问题,我们欣喜地看到,现在的学者可以借助弗洛伊德奠定的基础再上一层楼,而不用一切从头开始。即使我们从弗洛伊德那些影响广泛的理论中挑出了一些弱点,并加以纠正、修改和补充,我们也会因为取得的进步而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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