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全球核电产业应从福岛学到什么

采访 德克兰·巴特勒（Declan Butler）

翻译 王昊明

世界核电运营者协会（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 WANO）主席劳伦特·斯特里克（Laurent Stricker）在接受采访时说，福岛第一核电站的灾难为核电工业，以及那些满足于现有安全水平的专家敲响了警钟。WANO成立于1989年，总部设在伦敦。作为一个国际性的论坛，它致力于加强核电站管理者、核电专家与政府部门的联系，最终提高核电工业的安全性。斯特里克不仅是一位核电工程师，还曾是一家电厂的负责人。此外，他还是法国公共电力公司（Electricite De France，EDF）的高级顾问。

福岛是否应该让WANO接手核电站的管理权？

到目前为止，WANO所拥有的主要是反应堆运行的经验，而在反应堆设计和建造方面，经验几乎为零。我认为WANO以后应该要在这方面累积一些经验，特别是当成员单位要改变核电站的设计方案时，就可以通过分析过去的安全事故获得更多的经验教训。

要判断哪种反应堆设计方案更安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设计者必须要考虑到每一个核电站的具体情况，比如选址和修建情况，这样才能对结果作出正确判断。比如，有些核电站可能面临海啸的威胁，而如果建造在其他地方，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核电站建造地址与人口密集区的距离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除了日本，其他国家也有不少大型核电站的选址都在人口聚集区附近，因此对于这些核电站的安全性，要求就更高了。有了这次福岛核安全事故，我认为以后在对核电站进行安全评估时，应该同时考虑同一核电站多个反应堆发生事故的风险，而不是像现在，只关注一个核电站的一个反应堆发生事故的情况。

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考虑很多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当事故严重性超过核电站的承受能力时（就像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供电中断，导致冷却系统失效），如何应对和处理这些事件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要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我们得准备一套应急预案和设备，并对工作人员和当地群众进行培训，让他们知道发生突发事故时该怎么做。在一些国家，这些预防措施做得很好，而有些国家则不行，甚至根本没有准备应对机制。

今年十月，WANO将在中国举办一场会议，邀请全球的核电站负责人参会，一起讨论能从福岛核电站事故中汲取哪些经验与教训，以及WANO在职权上应该做出哪些改变。WANO需要确定，世界上的每家核电站运营公司都应该制定了应对未知事故的预案。

产业界一般认为，目前不大可能出现严重的核安全事故，这是不是一种过于自信的表现？

确实是。人们总认为，既然有了优秀的设计方案、高度负责的管理人员、完善的规章制度以及许多安全专家，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种过度的自信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利用国际核事件分级表（International Nuclear Events Scale）对安全事故进行分级时，是否存在不实记录的现象？比如，将一些不大不小的记录登记为“事件”，而不是“事故”。

这种现象确实存在。在不同的国家，事故分级标准有很大的差异。此外，不同国家，不同电站之间，信息透明度也有区别。以WANO为例，我们要求成员公司上报运营过程中出现的各种事件，然后对这些事件进行分析，从中获取一些经验和教训，与所有成员公司共享。但是，大约有5%～7%的公司在一年内没有上报一起事件。我自己也是一座核电站的管理人员，我很清楚核电站在一年内不可能不发生任何事件。

更严格的国际监督机制是否有助于提高核电站的安全水平？

据我了解，在帮助核电站管理人员处理突发事故方面，能够立竿见影的方案还不多。

另外，对于那些刚刚踏上核电道路的国家，在建造新的核电站之前，我认为很有必要进行一次同行评审，因为严重的安全事故通常发生在反应堆建成后不久。在评审时，WANO会从其他核电站抽调20～25名核电专家，请他们检查新反应堆的运行情况。这个过程会持续三周，完事之后专家们会出具一份保密报告。国际原子能机构（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IAEA）也有类似的评审机制，每年大概会有5～6次评审。由于涉及的资源更多，WANO每年可能要进行40次这样的检查。今年十月在中国举行的会议上，我准备提议提高检查频率。

我还曾提出过，如果报告中指出了“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核电站管理者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解决这些问题，那么WANO就有权公开保密报告的内容 。

如果再出现一次重大安全事故，是否意味着核电工业的末日就会到来？

恐怕是这样。就像这次福岛核电站事故，一个核电站的事故会影响到全球所有核电站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