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石英晶体,大家也许不太熟悉,但说到它的俗称,就会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水晶啊。”在古代中国,人们曾经叫它“水精”。因为它就像冰一样纯净,遇热却不会轻易熔化,人们以为是埋藏在地下的冰修炼成“精”了,甚至有传说声称含着水晶就能解渴。后来,水晶是清雍正帝赏赐臣下的眼镜,是凡尔赛宫里的吊灯,是拿破仑送给约瑟芬的首饰,甚至是灰姑娘遗失的舞鞋。总之,它是圣洁、美好的代表,象征着纯洁的心灵、美好的愿望以及神秘的力量。
随着科学的进步,人们逐步认识到水晶的本质、来源和各种性能。水晶其实就是二氧化硅(SiO2)的结晶形态。SiO2在通常状况下是稳定的化合物,不分解、不潮解、硬度高、不变形。但是在高温高压下,它就能够溶解于水和碱性溶液。溶液慢慢降温,其中的SiO2逐渐沉积成一定形状的固体。它们虽然大小不一,但形状相同或相近,外观晶莹透明,这就是水晶,在学术上称作石英晶体(Quartz Crystal)。它不仅保持了SiO2原有性质,还带有特殊的功能性质,比如,其中的压电性就得到了极大的关注和发展。
与生俱来的压电性
石英晶体的内部结构决定了它带有压电性。分子SiO2中的“Si”和“O”以半共价键和半离子键结合,结晶时每个硅原子周围有4个氧原子配位,形成硅氧四面体,看起来就像三棱锥,氧原子充当三棱锥的顶点,而硅原子藏在三棱锥中央。大量硅氧四面体按照一定的规律,紧密地堆积形成晶体。
通常状况下由于对称分布,Si4+离子组成的正电荷重心与由O2-组成的负电荷重心重合,所以晶体表面显示不出电荷;但是,当晶体受到外力作用时,形状发生变化,硅氧四面体的正、负电荷重心发生偏移,无法再相互牵制,在晶体的相应表面就会出现电荷,这就是压电效应。
如果通过电极对石英晶体施加电场,同样的原理也会造成晶体变形,而且形变能随着电场的改变产生规律性的变化。对工程师来说,这种逆压电的性质可比制造奢侈的水晶花瓶重要多了:只要加以一定的电场,就能通过石英晶体把电能转化为机械能,制造出人们需要的固定的振动频率,这就是把石英晶体制作成各种频率元件的理论基础。
1880年,皮埃尔·居里和雅克·居里发现石英晶体压电效应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它今天的风光。石英晶体当时不过是众多的实验对象之一,与黄玉(topaz)、碧玺(tourmaline),甚至蔗糖一起归为压电实验成功的类型。但对材料的探索和市场的需求,最终促成了压电性能的开发与利用。拜第一次世界大战所赐,被冷落了几十年后,压电石英终于崭露头角。
一战期间,德国潜艇屡屡偷袭成功,令“海上霸主”英国海军名誉扫地,逼得同盟国焦头烂额。这时,法国著名科学家郎之万想到利用声纳来探测水下的潜艇,就采用了石英晶体为声纳提供固定的频率,只是还没有等声纳大显身手,一战就结束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石英晶体已经成了必不可少的元素。因为频率元件是通信的关键部件,迫于军事通信的需要,欧、美、日等国纷纷开展研究,先后制成了振荡器、谐振器、滤波器等电子元件。
多亏了人造石英晶体
人造石英晶体的想法也诞生在二战期间。当时各国使用的石英大多产自巴西,可是盟军封锁了德国的海上通道,造成原料短缺,德国科学家不得不试着人工合成石英晶体。到1956年,美国人终于用水热法(hydrothermal process)培育出商业用的人造石英晶体,并在4年后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座人造石英晶体工厂。日本人后来居上,产量长期位居世界第一。中国也在20世纪60年代初培育出第一批有实用价值的人造石英晶体,70年代逐步形成了批量生产能力,在工业上全面取代天然石英,现在不仅能够满足国内需要,还有部分出口,产量仅次于日本。
人工制造石英晶体,或者应该说人工培育石英晶体的原理并不复杂。自然是经验丰富的工匠,人们首先得向它学习。自然界两种元素最多,氧占了地壳重量的49.13%,硅占了26%,所以制造石英晶体的原材料非常丰富。地球上大量水源的水质都是碱性或盐性的,因为酸性水溶液容易发生化学反应,很难长期存在。当地壳发生变动、尤其是板块移动时,碱性水很容易被包裹在地壳物质之间。高温高压使硅和氧的化合物不断溶解在碱性溶液中,比在中性水中溶解得更快、溶解度更大。当温度降低,压力得到释放,溶液中的硅和氧就会以SiO2结晶的形式析出,形成天然的水晶。
人们只须制造专门的设备——高压反应釜来模拟天然石英晶体形成的地质条件,利用天然石英矿石作原料,通过再结晶生长,就能得到纯净的石英晶体。
高压釜用高温韧性好的合金钢制成,看起来就像一个瘦瘦高高的水桶。在釜内下部放上石英矿石,上部吊挂石英籽晶片,中间放置一块带孔的隔板。向釜内充填一定浓度和数量的碱性溶液,加盖密封,然后将它置于分段控制的电阻炉内,迅速升温,当下部温度达到380℃、上部温度达到330℃、压强达到1,400个大气压左右时,进入恒温阶段。下部高温区的矿石迅速溶解、很快达到饱和,而温度差使釜内上、下部位溶液比重出现差异,引起了对流。饱和溶液随对流上升,到达上部低温区时热量流失,温度下降。由于SiO2在碱性溶液体系中的溶解度是正温度系数,也就是说温度越高,单位溶液能够溶解的SiO2就越多,反之,温度降低,原本已经饱和的溶液就超过了容量极限,只能抛弃一部分SiO2。这些从低温区带来的多余的溶质逐渐沉淀在籽晶上,上部的晶体就会一天天长大,下部的矿石则一天天减少。根据石英晶体生长原理和长期积累的经验,预计晶体达到一定尺寸就可以降温开釜,取出晶体。这样,一个周期的人工合成石英晶体的基本过程就结束了。
现在,世界上每年生产和使用的人工合成石英晶体在7,000吨到8,000吨左右,多亏了这些人造晶体,今天人人都能用上物美价廉的石英钟表。
总有一天
所有手表都会走这条路
上世纪80年代,日本精工集团的这句广告词喊响了他们对石英表的信心。在此之前,手表是一件能够当作传家宝留给后人的贵重财产。朋友见面也许会问起“它有多少钻”,你可以抬起手腕自豪地告诉他,这小小的表芯里藏着多少宝石(虽然大多是人造晶体)。由于表芯中采用了大量齿轮和弹簧制造出的传动系统,所以机械表每天都需要调校时间,走时是否精确仰赖专业机械师的经验和手艺。
20世纪20年代,沃尔特·卡迪(Walter Cady)发明了石英谐振器,人们才发现石英非常“守时”。只要提供一个固定的电场,就能指挥石英晶振按照人们想要的频率振动。按照这种思路,贝尔实验室的沃伦·马里森(Warren Marrison)发明了世界第一座石英钟。从1927年这座需要卡车运送的石英钟到人人手腕上的石英表,石英钟表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历程。
1962年,钟表王国瑞士的计时中心率先制造出一块石英表表芯,同年,日本精工也完成了类似的工作。不过,瑞士似乎过分满足于他们名贵而优雅的齿轮艺术,对石英表的开发有点漫不经心,但日本精工没有丝毫放松。两年之后,精工集团成功地从垄断17届奥运会的瑞士欧米茄手中,抢到了在东京奥运会为比赛计时的任务。1968年,精工发起最后冲刺,凭借石英表在纽沙贴夫天文台的钟表比赛中胜出。在机械表称王的时代,这种传统比赛原本是机械师之间的比拼,这次却让不需要机械师的石英表载誉而归,令瑞士人异常尴尬。胜利给予精工极大的信心,翌年就赶在瑞士之前,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块商业化的指针式石英表“Seiko Quartz Astron 35SQ”,在钟表史上树起里程碑,宣告石英表的时代已经到来。
从Astron 35SQ开始,石英表的表盖之下,除了指示时刻的部件之外,就很少用到其他机械零件,内部结构简单到令机械迷不屑一顾,但石英表每个月的走时误差不会超过15秒,而且价格便宜,从此人人都能拥有比较精确的时间。所以时至今日,不仅手表用上了石英,亿万人的“时间”基本都走上了这条路。
石英晶体元件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比如,生产出第一块石英表的精工集团后来成立了精工爱普生的品牌,爱普生的主要业务中就有石英晶体元件,而且位居全世界石英晶体元件生产商的前5位。在石英制成的频率元件中,晶振是最常见的。它对整个通信业非常重要,手机里至少有一块晶振,一台电脑主机里还包含了好几种不同类型的晶振。凡是需要计时或固定频率的地方,都有石英频率元器件的身影:现在,小到手表、手机、计算机,大到地上跑的汽车火车、水里游的轮船军舰,天上飞的飞机、空间遨游的飞船和卫星,都离不开石英频率元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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