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看起来，万能电视应该不难实现。在我们这个时代，既然所有形式的传媒都实现了数字化，既然宽带互联网已经遍布整个工业化世界，像电和自来水一样不可或缺，那我们就应该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轻松操纵遥控板，在电视上随意收看你想要的视频娱乐节目。新上映的电影？上周的《迷失》？《宇宙》第一季？没问题，统统可以轻松搞定。你既不需要拥有电气工程学位，也不用在十来个互不兼容的搜索功能中费力寻找，只须简单设置，就可以欣赏你喜欢的节目了。

然而，随心所欲的“现点现看”并非轻而易举就能实现。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它既与人们对传统工业豪强根深蒂固的恐惧有关，也与技术细节有关。数字化对这些行业巨头构成极大威胁，这在传媒发展史上前所未有。正如音乐行业的巨变所揭示的那样，与消费者对抗，是一场必输的赌博。“我敢说，5年之后，我们熟悉的电视将寿终正寝，”哈佛大学贝尔克曼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多克·瑟尔斯（Doc Searls）宣称，“电视进入市场已有60余年，该有一些变革性的东西出现了。”各大电影公司正着手把它们最珍贵的资料上传到网络，形形色色的新奇玩意也不断涌现，有望帮助那些眼花缭乱的消费者把互联网上精彩纷呈的内容移植到电视上。在数字式显示屏背后，一场混战正在展开，它们将左右电视的未来。

第三代

互联网进入客厅，标志着所谓“第三代”电视时代的来临。第一代电视时代始于20世纪中期，那时的电视机都装有兔耳朵似的天线，那个时期的几家美国全国性电视台至今仍拥有最多观众；20世纪80年代，有线电视开启了第二代电视时代，有线电视采用新的传输技术，即通过同轴电缆中成束的铜导线来传递信号，使传送到千家万户的电视频道增至数百个之多。

虽然有线电视极大地丰富了电视节目，但这种改进是有代价的。以前用天线收看电视节目不会产生任何费用，而有线电视则按月收费。在美国，广播电视网的经费完全来自商业广告，MTV和美食频道（Food Network）之类的有线电视则会按月向用户收费，平均每台每月收取0.25美元（该平均值没有将ESPN纳入统计，该电视台的收视费为每月3美元）。

20世纪90年代后期，美国@Home公司的工程师想出了一个在有线电视信号上搭载数字内容的方法。这意味着，有线电视用户无须另接网络就能连上互联网了。目前，美国全国约有3,650万户家庭通过有线宽带上网，使它成了美国最流行的互联网接入方式。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有线宽带的相对流行，却成了阻碍电视进入第三代的主要因素之一。

经营有线电视的公司因第二代电视而发展成产业巨头。它们先是经营有线电视，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提供互联网服务，而不是反过来。因此，虽然它们也曾开发出一些工程技术来让传输电视信号的铜导线兼容互联网数据，但它们的系统依然是针对电视优化的，最适合传送电视信号。有线电视系统专门留出一个频道或一组频道的带宽，来传送互联网数据。它所获得的资源只相当于几个频道（比如ESPN频道及它4个兄弟频道）所获得的资源。“现有的标准工程技术规范基本上规定，互联网必须服从电视，”瑟尔斯指出。

在美国，还有许多家庭通过电话公司的数字用户专线（DSL）接入宽带互联网。这与有线电视的情况也如出一辙：现成的网络，也就是铜芯电话线，经改造后被用于传送高速互联网信号。在这个电子生态系统中，互联网同样居于次要地位。

依靠现有网络硬件资源，要实现真正可与电视相媲美的体验，简直是异想天开。因为美国的宽带质量实在太差了：网络平均下载速度仅排在全球第18位，位列罗马尼亚、冰岛和捷克之后。排在榜首的是韩国，该国下载速度几乎是美国的3倍。据惠普个人系统事业群副总裁兼技术总监菲尔·麦金尼（Phil McKinney）说，在美国，“网络资源极其紧张”。

但还是要看到希望。虽然Verizon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之类的通信公司也通过电话网经营有线电视，但和有线电视公司不同，它们从未将电视业务摆在首位。它们的核心业务是电话服务。据最新统计，1/5的美国家庭只用移动电话而不用固定电话，随着美国人不再申请开通固定电话，这些公司已开始着手打造进入家庭的下一代数据线——光纤。光纤数据服务的上传与下载带宽均高达30Mbps（即每秒传送30兆比特的数据），相当于普通宽带用户带宽的10倍，这为全高清视频上传下载铺就了一条高速公路。它称得上是第一种明确为互联网设计并建造的小区式网络设施。

版权与利益

在你的电视屏幕播放互联网视频之前，这些视频首先得上传到网络。版权拥有者对此忧心忡忡，电影公司也为盗版大伤脑筋，无线广播公司［如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等］则担心自己遭到与报业一样的下场——观众（虽然还不是广告收入）大批转投到网络门下。有线广播公司深知，如果互联网提供的服务越来越多，客户就会放弃有线电视，它们就再也收不到收视费了。有市场调查表明，手头拮据的用户首先放弃的将是有线电视而不是宽带互联网。“版权持有者正极力协调此事，以使内容仅在用户付费时才会传送，”菲利普·利（Philip Leigh）说，他是Inside Digital Media咨询公司的创始人。

因此，内容提供商目前在互联网发布他们拥有版权的东西时都格外小心。2008年，NBC与福克斯公司合资创办了Hulu.com网站［美国广播公司（ABC）的母公司迪斯尼（Disney）此后也参加进来］，堪称这方面的首次重大尝试。这个网站是上述公司播放大部分流行剧的网络根据地。它采取了一些特殊措施，使用户无法录制正在收看的视频，也不能跳过广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网站都可以说是大获成功。截至本文撰写时，该网站在最热门网站排行榜上位居次席，仅次于YouTube。收视率评估机构Nielsen公司声称，如果把在线观看统计进去，《迷失》等电视剧的收视率还会猛增25%。

有线用户每月将为各种各样的频道支付50美元，甚至更多。在这一前提下，免费视频对有线电视行业已经构成明显威胁。也正因如此，在任何一个完全依赖广告收入的网站上，都找不到来自探索频道（Discovery Channel）或MTV的节目。有线电视公司也或多或少地同一些需要提供注册证明的网站进行合作尝试——只要你申请开通了有线电视，你就可以在网上收看电视节目。时代华纳 （Time Warner）与Comcast今年将推出“电视无处不在”（TV Everywhere）系统，首先将把来自6个台［包括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美国经典电影有线电视台（AMC）和特纳电视网（TNT）］的内容收纳进去。Comcast行政总监布赖恩·罗伯茨（Brian Roberts）宣称，如果这些公司能把其他频道拉进此项目中，那么“‘电视无处不在’的内容将超过网民原创内容，成为互联网视频的龙头”。

这一前景对有线电视公司的诱惑显而易见：如果收看网络视频内容的前提是订购有线电视，就不存在互联网挖有线电视墙脚一说了。“广播公司也从事内容制作，”瑟尔斯指出，“因此，为了保护它们的运营模式，即仍然以电视节目为主要内容，它们必然会更积极地踩刹车而不是踩油门。”

踩刹车体现得最明显的地方，莫过于有线电视公司已经开始为互联网用户设置下载流量限制了。Comcast打着限制P2P （peer-to-peer networking，点对点网络）传输的幌子，为用户设置了每月250GB的流量上限，而时代华纳的流量限额仅每月5GB。这些公司宣称，实施此类限制只会对极少用户造成影响，就眼下来说或许的确如此。但它也会将网络视频扼杀在摇篮中——一部高清电影，就会超过时代华纳规定的5GB流量上限。

接入千家万户

从Hulu.com的成功可以看出，人们非常渴望通过互联网这种更加灵活机动的传媒来获取电视节目内容。不过，把视频送到你的电脑上是一回事，把它送到你的大屏幕高清彩电上，还要做到设置简单操作方便，则是另一回事。

最简单的方案是把电脑与电视机连接，通过标准的高清多媒体接口（high-definition multimedia interface，HDMI）连接线把视频和音频文件从电脑传送到平板电视（较老的电脑可能不具备该功能）。“电脑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以至于我们在看电视时，完全不会觉得这跟看电脑屏幕有什么区别，”Inside Digital Media公司的利指出，“消费者不会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这同外行的想法恰恰相反。”

把电脑连接到电视机后，还得解决遥控器的问题。利提出了采用无线键盘和鼠标的解决方案，这样用户就可以随心所欲、不受限制地进行操作，更为重要的是还能进行关键词搜索。但现在人们已经完全习惯了按键式遥控器，因此很难想象笨重的键盘如何能取代遥控器放在茶几上。

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在一个没有频道的环境中搜寻内容。比如说，我想看《我为喜剧狂》（30 Rock）中的某段情节。它是在Hulu.com上，还是在“电脑无处不在”上？麦金尼说，眼下“你得有一个秘密解码器才能弄清这些内容到底在哪儿”。有些独立程序，例如免费的开源软件Boxee，可以收罗互联网上的所有视频，并在你的电视机上显示一个“电视节目大全”。然而这又是一个开放的互联网与有线电视行业相冲突的实例。

虽然Hulu.com最初被列为Boxee上的一个频道，但今年2月，Hulu.com背后的内容提供商，包括NBC、福克斯广播公司（FOX）和迪斯尼，都封杀了Boxee，使用户无法通过它登录Hulu.com。今年5月，《华尔街日报》召开了以“彻底数字化”（D：All Things Digital）为主题的会议。在会上，NBC环球公司首席执行官杰夫·朱克（Jeff Zucker）被问及此事时宣称：“目前我们致力于让Hulu.com成为一种网上体验。”他的表白可以这样解读：只要Hulu.com的内容始终只能在不超过15英寸的屏幕上播放，那么它就不会对传统有线电视构成威胁。但Boxee以及其他能使电视机方便收看互联网视频的装置的普及，将会大大减少电影公司从有线电视收视费中获得的收入。

当然，还有一些装置也可以帮助你把想看的内容从互联网下载到电视。通过苹果公司Apple TV，你可以进入iTune商店下载音频和视频。一家名叫Roku的高科技企业打造了小型设备，可从Netflix、亚马逊数字图书馆下载视频，或者收看棒球大联盟的比赛。此外，还有Vudu和ZillonTV等产品。但所有这些产品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所有内容都是预付费的。这些互联网装置并不能提供免费电视。只要有线电视公司和内容制作商能通过有线收视套餐赢取更多利润，那些限制措施都将继续实施。

当然，解决的办法就是要让互联网与有线电视公司不再纠缠在一起。新的光纤系统就在朝这个方向迈进。由于它们本质上是“纯互联网”系统，与那种约束有线电视运营商的传统运营方式彻底脱离了关系，因此有可能实现一种蕴藏着变革潜力的互联网体验。看看韩国吧，韩国的互联网不但速度快，而且无处不在。华纳兄弟已开始收缩它在韩国的DVD业务，专攻在互联网上传播的电影。现在互联网版本电影要比DVD碟片提前两周上市。美国有些独立的电影制作公司甚至开始尝试，让电影在影院上映之前就通过互联网发布。把所有媒体都变成未来这种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实时发布”式传媒，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但它正破茧而出，”利说，“谁也挡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