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见钱眼不开

撰文  克里斯托夫·科克（Christof  Koch）

         克斯廷·普罗伊朔夫（Kerstin Preuschoff）

翻译  波特

我们做的许多事情都超出了意识的范围：不论是调整身体的姿势，还是决定结婚的对象，我们通常并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又是如何做出这些事情的。弗洛伊德学说认为，我们大部分的精神生活都是无意识的，但这种说法并不十分为人所接受。“你（有意识地）看到灯被打开了吗？”——看起来，这类问题似乎很容易回答，但100多年来的研究已经表明，事情没这么简单。关键是对意识进行定义，让人们可以不依赖个体大脑的内在状态来衡量意识、捕捉意识的主观特征。

赌博实验

通常用于评估意识（即对感觉、理解或思考的觉知）的实验，是建立在“信心”之上的。实验者要判断计算机屏幕上的一团圆点是往左边移动，还是往右边移动，并用数字汇报他有多大把握——1代表纯粹的猜测，2表示有一些犹豫，3代表完全确定。这种实验方法假定，当实验者对圆点的运动方向没有察觉时，他就没什么信心，如果他清楚地“看到”了运动过程，他就有高度的自信。

最近，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纳温德拉·佩尔邵德（Navindra Persaud）、彼得·麦克劳德（Peter McLeod），和英国牛津大学的艾伦·考维（Alan Cowey）共同提交了一项报告，介绍了一种更加客观的衡量意识的方法：挖掘人们赚钱的愿望。在经济学中，这种方法用于挖掘受试者对可能获得收益的某事的信心。那些获得有关信息的人，倾向于为此事打赌。这就是说，他们倾向于用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以投资共同基金（mutual funds）为例：你越是确信明年高科技行业形势大好，你就越可能投资到技术类基金上。

佩尔邵德和他的同事利用这种“下赌注”的形式，来揭示人们的意识状态，判断他们有没有“有意识地”察觉到某件事情。在他们的实验中，参与者并不言明他们的自信。实际上，他们首先要对察觉到的事物作出判断，然后根据对判断的自信程度决定投注额的多少。如果判断正确，他就赢得了这笔钱，否则就要输掉这笔钱。理想的策略是，当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靠猜测作出判断时，就加大赌注。实验设计者把这种方法应用到了三例无意识过程的实验中。

第一例实验是关于病人G.Y.的，一次车祸损害了他大脑中的视觉处理区域，导致“盲视”（blindsight）。这种病症使他没有能力定位一束光或对计算机屏幕上一块彩条的运动方向产生意识——他否认自己看得到那块彩条。在实验中，G.Y.能够说出屏幕上是否出现了暗淡的小光格，准确率高达70%，远远超出了随机猜测的正确率（50%），而G.Y.却坚持认为这完全出于他的猜测。当他开始下赌注的时候，这种优异的表现却消失了。在他选对的情况下，只有48%下了更高的赌注。当G.Y.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他下注的金额很高，甚至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他的下注金额，似乎反映了他对刺激的意识（也就是说，他相信他看到条带了），而不是他真实地（无意识地）察觉到了刺激，这说明赌博可以提供一种衡量意识知觉的工具。

第二例实验是关于一种人造的文法作业，参与者要学习少量的简短字符串。然后被告知字符串遵循简单的规则（例如，每一个“x”的后面都跟着一个“a”），但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规则。当一个新的字符串出现时，参与者们要迅速判断它是否遵循了未知的规则。然而，尽管受试者的正确率达到81%，远远高于随便乱猜的概率，但只有少数人能够明确说出，为什么他们相信一个字符串遵循了或没有遵循规则。而且，参与者并不能把这种优异表现延续到与金钱相关的实验中。45%的人下大注后成为赢家，32%的人却成了输家。简言之，这些参与者在判断字符串时通常是正确的，但是在打赌时，他们却缺乏足够的信心。

必胜牌

最后一例实验叫做爱荷华博弈任务（Iowa gambling task），参与者从4副牌中的1副中抽取顶牌。每张牌会让参与者赢得或输掉一定数额的金钱。参与者并不知道，4副牌中的两副有正收益，另两副则是负收益。在亮牌定输赢之前，参与者必须为所选择的牌下赌注。在测试中，参与者一张张地翻牌，每翻一次，他们都会发现自己赢了还是输了。他们几乎总是能断定哪一副牌是赢方，然后开始从这副牌里拿牌——但是他们在对打赌的结局充分确定之前，经常已经翻了30多张牌。这就是说，只有在他们自己意识到哪副牌会赢之后，参与者才开始赚钱。

为了探索这种犹豫的心理，佩尔邵德和他的同事向这个实验中加入了一个变量，即每做10次实验，他们就询问参与者对游戏和牌的各种看法。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参与者不断检查他们的游戏知识，正确选牌和做出有利下注之间的差距就消失了，这说明内省的行为改变了参与者的认知。检查使他们的意识更加清醒。这个发现说明，如果参与者学会信任他们的直觉，而且用他们没有察觉的知识来下注，他们能表现更好，这就是一个西方哲学主题“认识你自己”的应用事例。

佩尔邵德、麦克雷德和考维使用的赌博方法的基础是，人们获取利益的本能。与迫使参与者察觉自己的意识，和他们衡量某一现象时受到干扰相比，赌博提供了一种更为微妙和隐蔽的评估觉知的手段。在研究觉知和意识方面，这种新方法令人兴奋，也有启示作用。从这成功的一小步开始，我们正走在解答意识如何起源于经验的古老问题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