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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为何也信唯灵论？

阿尔弗莱德·华莱士（Alfred Wallace）并不缺乏批判性思维的能力。与达尔文类似，他用大量的野外数据支持自己提出的进化论，他曾经对亚马孙和马来半岛进行过两次远距离的探险。华莱士在他的科学论文中体现了非常好的推理能力，曾在著名的《科学》杂志上发表过191篇论文，另外还在同时代的匿名评审的顶级期刊上发表过数以百计的其他科学论文。

华莱士未曾接受过柯南道尔或达尔文那样的正规教育，但青年时代的他阅读广泛。七年级时（在校的最后一年），因为家里无法承担学费而当家教。14岁时，他和哥哥一起工作，并学会了勘测。晚上，他们参加技工俱乐部（一种非正式的科学俱乐部，很像为工人阶层的思想者提供的夜校），逐渐接触到社会主义者如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的观点，并开始了改善工人社会地位的活动。

华莱士对于改善人类生存状况的投入使得他对伪科学的颅相学和催眠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例如，颅相学家希克斯（Hicks）和拉姆贝尔（Rumbell）研究了华莱士头部的30个区域，报告说华莱士有一个小的崇拜区域以及相对较大的想象力和理想的区域。华莱士认为，崇拜区域小与他藐视权威相一致，而想象力和理想的区域较大则与他痴迷于美和神秘有关。他可能已经有点儿相信这些特性的描述，虽然在30种表述中仅仅有3种碰巧描述得比较“贴切”。无论如何，华莱士发现这种类型的个人经历是颅相学的强有力的证据。

19世纪60年代后期，华莱士鼓吹将唯灵论作为科学研究的合法领域。与柯南道尔类似，他相信科学会最终验证唯灵论的论断。但当科学家和魔术师们不断地揭露灵媒所使用的骗术时，两个人都变得很灰心。他试图说服一些同行如达尔文和赫胥黎研究唯灵论，但遭到了他们的拒绝。达尔文不赞成唯灵论，还秘密地捐助10英镑来起诉亨利·斯莱德（Henry Slade），后者被生物学家爱德华·兰吉斯特（Edward  Lankester）控告。尽管华莱士为他作证，斯莱德仍被确信使用了骗术来产生他所声称的真实的超自然效果。在对另一位灵媒的审讯当中，华莱士证实他“从未遇到过无赖灵媒”。一部分科学家非常钦佩他研究唯灵论的勇气，而其他一些科学家则公开指责华莱士轻信。实际上，由于他相信灵媒的声称，所以相信幽灵、鬼魂、闹鬼的房子、透视、升空以及鬼魂照相机等等。

在关于分析华莱士心理的传记当中，迈克·谢尔曼（Michael Shermer）指出，华莱士的人格特征决定了他的轻信。谢尔曼和弗兰克·斯劳威（Frank Sulloway）请10位科学史学家完成一份有40个项目的等级评定，对于类似“我认为华莱士是一位难以控制的人（1）”，到“因循守旧（9）”这样的问题，共分9个等级进行打分。通常，这种个性分类是从被评级的科学家的自述报告中得出的，以分析他们的特性。谢尔曼和斯劳威请科学史学家们使用这些尺度来给华莱士和达尔文打分。这种打分结果通常在5个方面产生差异：经验开放性（包括活跃的想象力、审美感受性、对知识的好奇心等）、认真负责、一致性、外向性以及神经质。华莱士在开放性方面的得分是86分，在认真负责方面的得分是84分，而达尔文这两项的得分均为99分（满分100分）。谢尔曼指出，这种经验的开放性方面的高分与两人实际情况相符：两个人都对激进的观点或变化非常开明。谢尔曼进一步指出，达尔文高度的小心谨慎反映了他在思维上的保守主义，这使得他比华莱士更易于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而华莱士则更为灵活，因此倾向于与各种不同种类的声称共处。

这种特性分析起来看似合情合理，但并不能解释为什么达尔文比华莱士在唯灵论方面显得更具有批判性，虽然二人对于传统宗教都是持批判态度的。通过分析他们特定的思维倾向性以及信仰，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他们的差别。很明显的是，与其他创造性科学家类似，华莱士和达尔文都显示了很高的经验开放性。然而不好理解的是，为什么华莱士在这个特性上的得分要远远低于达尔文。华莱士对于科学的很多领域进行过探索，所涉猎的领域远远超过达尔文，因此更愿意研究边缘科学问题。有趣的是，华莱士回应那些指责他轻信唯灵论的科学家时说他们不够开明。

信徒华莱士和怀疑论者达尔文之间的另外一个不同点，在于他们对于个体经验成为证据的相信程度上。无论观察植物或人，华莱士相信所看到的就是实际存在的。与柯南道尔类似，华莱士天真地相信他在降神会上的自身体验，认为灵媒展示的是真实的而不是错误的结果或者是错觉。类似地，两个人都未能充分相信专业观察者在揭露灵媒骗术中的作用。正如霍迪尼所指出的，魔术师非常容易发现降神会上的骗术。

华莱士的思维倾向性在其关于神与人类进化的信仰的论述中很容易得到理解。与柯南道尔类似，年轻时代的华莱士拒绝传统宗教，但一直鼓吹有神论。然而，华莱士的神不是基督教义里的神，而是一个强有力的维持世界秩序的“智力”。与此相对比的是，达尔文拒绝有神论和来世的概念，把自己描述为一位不可知论者。达尔文对于来世的更为批判性的态度，使得他较少地面对那些在柯南道尔和华莱士看来非常可信的东西。但是，华莱士相信唯灵论不是因为它“有来世”的说法，而是与他先前关于人类进化及思维本质的信念相一致。

这一点在他对进化论的修正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为使人类进化与超级智力设计论相协调，华莱士提出人类思维是被排除在自然选择之外的，这种修正回归到了《圣经》中的“神创论”。华莱士的核心理念使得他很愿意接受灵媒的下列声称：人类拥有特殊的精神能力，这种精神能力正在向更高级别演化。因此，同样一个华莱士，可使用他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发现自然选择，却不愿使用它们检验唯心论者的声称，只是因为这种声称与他先前的信仰产生了共鸣。

图：颅相学（Phrenology）是一种认为人的心理与特质能够根据头颅形状确定的心理学假说。目前这种假说已被证实是伪科学。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