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机”:真实的“雨人”
金·皮克(Kim Peek)出生时头就特别大,记忆力惊人,以致他的朋友都戏称他为“金算机”(Kimputer)。金每8~10秒就能读完一页书,而且烂熟于心。事实上,他能够非常快地从他的大脑“图书馆”中找出某件事实,其速度和用搜索引擎在因特网中进行搜索相当,因此他从来不上网搜索。他能只用1小时25分钟就读完有387页的小说《猎杀红色十月号》。4个月后,当问起时,他还叫得出书中苏联无线电报务员的名字,记得书中讲到他的地方在哪一页,甚至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其中的若干段落。他的父亲说他需要23分钟才能读完的材料,金只要53秒就读完了!在金只有16~20个月大的时候,就能记住别人读给他听的书,为了防止别人再给他重读这些“陈词滥调”,他把听过的书颠倒过来放。后来这就成了他的终生习惯,他书架上倒放的书都是他已读过一遍的。据《时代》杂志的报道,在他一生58年的岁月里,大概记住了12000本书的内容。
金读书涉猎甚广,包括世界史、美国史、运动、电影、地理、太空计划、演员、圣经、宗教史、文学、莎士比亚和古典音乐。他记得全美所有地区的区号和邮政编码,还记得电话簿头上刊登的所有城市的地图,并乐于以此助人。他讲得出好几百首古典乐曲,并能说出是在何时何地创作的,首演是在什么时候,当然他也讲得出这些曲子的作曲家的名字和他们生平的许多细节。到中年以后,他不仅只是谈论音乐,还开始学习演奏,他可以演奏许许多多记在脑子里的乐曲,虽然由于他的小脑有问题而影响到了动作协调,增加了演奏的困难。他对音乐有很好的理解,当他第一次听到他所熟知的某个作曲家的某个他以前不知道的作品时,就能根据曲子的风格推断出作者是谁。有一位研究莫扎特的专家甚至把他和莫扎特相提并论,因为莫扎特也有一个和金一样的大头,喜欢数字,而且不擅长社交。他像莫扎特一样也对音高特别敏感,能听出演奏中微小的走音,以致他父亲有时不敢带他去听交响乐,以免当有乐师走音时,他会当众站起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呀?”
有一次,一位来访的客人说起自己的生日是1956年3月31日,金应声补充说这是复活节那个星期的星期六。有一次,当有人和他谈起林肯总统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说的时候,他应声说道:“这是在西北前街227号威尔楼,不过他在那儿只住了一宿,他是在次日才发表这一演讲的。”
比较一下金的脑成像与正常人的脑成像就可以看出,他的小脑不仅小,而且畸形,周围很大的空间里都充满了液体,这可能可以解释他古怪的步态和动作的不协调。但是最令人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常人把脑左右两半球联系起来的胼胝体、前连合和后连合。但是也有些先天就没有胼胝体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或许他们发展出某种后备通道把两半球联系起来,从而使两半球的功能在某些方面就像是单个巨大的半球在起作用。不过既然有些这样的人并没有显出什么异常之处,因此金的特殊才能是否源于此还不得而知。
图1. “金算机”皮克的脑的剖面图(右下图)。右上图是正常人脑相应的平面图。左图显示胼胝体所在的位置,部分脑组织给除掉了。
但是金的脑的异常之处主要在左脑,而很多在其他许多方面有缺陷的“达人”(他们的这种表现在医学上被称为“低智特才综合征”)也都是如此。另外,有些年岁稍大的儿童乃至成人在大脑左半球受到损伤之后,突然表现出某种特殊才能——所谓的“获得性低智特才综合征”,也支持左脑的结构变化可能与低智特才有关。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有些科学家因此推测,低智特才是由于左侧前颞叶皮层失常,而迫使右侧前颞叶变得发达以进行补偿的结果。
1988年,对金做了一次心理测试,他总的智商只有87,但是他在不同的方面表现悬殊。所以在历时已久的有关“通用智能”和“多重智能”之争中,对金测试所得到的结果似乎支持后者。对金的诊断结果是,他并不是一名自闭症患者,尽管在低智特才综合征患者中同时有自闭症的几乎占了一半。
1984年,作家巴里·莫罗(Barry Morrow)见到了金,金的记忆力使他极为吃惊,后来莫罗回忆说他讲出“我出生那天是星期几、我今年的生日是星期几,以及到我65岁时我的生日是星期几,这样我就可以想想退休的事了。”这启发他写出了电影剧本《雨人》,这部奥斯卡获奖电影讲的也是一位低智特才患者的故事。《雨人》并非金的传记电影,主角雨人是综合了许多低智特才患者(其中也包括金)的情况再创造出来的,例如雨人是一位自闭症患者,而金则不是。不过奥斯卡影帝、雨人的扮演者达斯汀·霍夫曼在获奖感言中特别提到:“我要特别感谢金,他赋予雨人真实性。”
《雨人》的大获成功使金名声大噪,他的故事也成了残障人士的励志篇。这成了金人生的转折点。之前他很害羞,深居简出;而在此之后,他接受采访,在他父亲的陪伴下周游全国,甚至还到加拿大和欧洲巡回活动,估计听众总数达到90万之多。
为什么像金这样的低智特才患者会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现在还没有答案。但是,为了真正认识记忆的机制,解开这样的谜团是必不可少的。金在2009年58岁时因心脏病发作突然逝世,这使科学界失去了研究这位奇才的难得机会。
如果要想亲眼目睹一下他惊人的记忆力,你可以到下列网址上看一段录像:
https://www.wisconsinmedicalsociety.org/professional/savant-syndrome/profiles-and-videos/videos/kim-peek-videos/
记忆宫殿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记忆达人都是低智特才综合征患者。有些超常记忆可以是后天训练出来的,所用的方法就称为“记忆术”。
1987年,日本人友良荻秋背出了圆周率π小数点后40000位,其后还有人甚至能背出更多位。2002年,英国人多米尼克·奥布莱恩(Dominic O'Brien)一口气说出54副扑克牌中总计2808张牌的次序,这被记录在吉斯尼世界纪录大全中。
这些纪录其实比背书要难得多,因为书里的内容有意义和联系可循,而前面讲的两位所面临的是在一般人看来无规可循的随机符号序列,这就更难记了。有科学家做过这样的实验,让一位国际象棋大师看一眼棋盘上棋子的排列,然后要他复盘。如果棋子的排列是真实棋局中的一局,大师可以相当精确地把它重复出来;如果棋子是随机地乱放在棋盘上,他的成绩就差远了,几乎与常人无异。因此“过目不忘”还和当事人的经验和知识有关。不过他们也都有各自的窍门,例如那位日本人把这些数字分成10个1组,把每个数字的日语发音和一个字联系起来,组成句子,以便于记忆。也有些人是把这样的数列排成一张图表,当要他背诵的时候,在他的脑际就浮现出这张表,因此他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前面讲到的这些记忆大师,有的是出自天然,也有的是在后天找窍门训练出来的。当然后者的记忆力本来也相当好,只是经过训练之后更表现得出神入化了。科技记者约书亚·弗尔(Joshua Foer)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2005年,弗尔去牛津大学为著名科普杂志《发现》(Discovery)报道世界记忆锦标赛。在那里他看到参赛者能记住长得出奇的随机数字序列、几百个陌生人的姓名和照片,以及写得糟透了的长诗。他发现,绝大多数记忆大师靠的都是同一种技巧,这就是在他们心中建起某种“记忆宫殿”,而把要记忆的数字或文字同一些古里古怪、然而非常有特点的影像联系起来,并把这些影像分配到“宫殿”各处。受此启发,回来后他花了一年时间去掌握这种技巧,还写了本书。第二年,他去参加了全美记忆锦标赛,在目瞪口呆的观众面前仅用了1分40秒就记住了一叠刚洗过牌的纸牌的次序。不过,在一次参加完世界记忆锦标赛并获得了较好成绩几天之后,他和一些朋友出去共进晚餐,然后乘地铁回家,但是直到他进了家门之后,他才突然想起他是开车去饭店的!他不仅忘了把车泊在哪里,连开车去这回事都全忘了。虽然在学习了记忆技巧之后,他能够记住一起参加鸡尾酒会的几十个人的名字(这当然是有用的),但是对于那些无法转化成影像而放置到记忆宫殿里去的信息,他的记忆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他把他的经验归结为一句老话:“熟能生巧”。
对于“记忆宫殿”,也许可以用弗尔所讲的下列例子来加以说明。他认为人脑记忆不同类型的信息的能力是不一样的,视觉影像最容易记忆,而要想记住一串数字或是文字就不那么容易。他认为只要把这些难于记忆的一串数字、一叠纸牌或是一张采购单转化成一连串引人注意的视觉影像,并想象着把它们放置到一个想象的空间,也就是所谓的“记忆宫殿”中,那么那些本来难于记住的信息一下子就变得容易记住了。
在记忆数字串方面,他采用的是欧洲在17世纪流行的一种技巧,这就是把不同的数字对应于不同的音素,这样就可以把一串数字变成文字,再转成影像而放到“记忆宫殿”中去。下表就是一张这样的数字和音素的对应表。
图2. 用于帮助记忆数字串的数字-音素对应表
这样数字“32”就对应于“M-N”。为了使这样的辅音串有意义,可以在两个辅音之间任意插一个元音,例如添加“A”,这样“32”就变成“man”而和一个男子的影像对应起来。同样地,“7879”就对应于“KFKP”,转化成“coffee cup”,就对应于一只咖啡杯了。“327879”就成了一个男子手持一只咖啡杯。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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