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艺术天才

18世纪，美国有一位名叫汤姆的男孩，他是一位盲人，甚至不会系自己的鞋带。虽然从来没有人教过他音乐，他却仅仅靠听别人弹钢琴而学会了演奏。当他听人唱咏叹调和圣歌时立刻就能理解，并且不管是哪一段乐曲，他第一次试弹就能和积年老手弹得一样好。他的最令人称奇的绝技之一，是可以同时表演3段音乐。他用一只手演奏《渔夫角笛舞》，另一只手弹《扬基歌》，而在同时口唱《迪克西》。他还能够背对键盘弹钢琴，反手在琴键上上下翻飞。汤姆也自己作曲，但是正如一位同时代的观察者所言：“当要他演奏时，他看上去就好像有一位下意识的代理人在动作，而他的内心则是一个空的接收器，大自然把许多珍宝储藏在内，高兴时就拿了出来。”

出生于英格兰的纳迪亚·乔曼（Nadia Chomyn），智商在60～70，但她是一位艺术天才。她在6岁时就表现出严重自闭症的一切症候：墨守成规的行为、不和他人打交道以及寡言少语。她几乎不会把两个词连在一起。但是从很小的时候起，纳迪亚就会把她周围的人、马甚至复杂的视觉场景栩栩如生地画出来，完全不像她的同龄儿童所画的那种幼稚涂鸦。她的素描非常生动，她画的马甚至和达芬奇的难分伯仲。

图1. 纳迪亚画的马。这位患有自闭症的低智特才当时只有5岁。

“特才”从哪儿来？

关于“特才”的机制问题，现在还没有公认的解释，下面介绍的仅仅是一些科学家的猜测。

有人以为达人所以表现出特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各方面都聪明过人，特才仅仅是在其中一个方面的表现而已。这一猜测成立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这些特才都只是通用智能的功能之一，是脑从总体上变得更强的结果，那么智力更高的人应该在各方面都表现更好，反之亦然。但是实际上，这些达人在其他方面或者与常人无异，或者还远不及常人，即表现出低智特才综合征。前面的例子表明，这种种神奇的特才并不是自发地从通用智能中产生出来的。

另一种猜测认为，通用智能确实就是许许多多不同的智力特性，这些特性各有其基因。因为在群体中基因随机地组合起来，不时会碰巧得到一些优良的特性组合，这种“洗牌”就会造成各种各样意料之外的相互作用，产生出非同寻常的天赋。这种天才之所以很少，只是因为这种幸运的基因组合很少的缘故。

但是这个论点有一个问题。如果特才是基因碰巧组合的结果，那么就很难解释为什么在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中有特才的人所占的比例（10%）比普通群体（1%～2%）更高。不管怎么说，普通群体在每代中都有大量健康的特性可以用来“洗牌”。

为了解释这一点，印度裔的美国神经科学家维莱亚努尔·拉马钱德兰（Vilayanur Ramachandran）提出下列假设：低智特才综合征患者在出生前或刚出生后不久，脑部就受到了损伤，他们的脑可能发生了某种形式的映射重组，脑的某一部分可能接收到比一般要多的输入或是其他等效刺激而变得更为致密也更大，比如说拥有一个更大的角状回（左角状回和数学才能有关，而右角状回则和艺术才能有关）。也就是说低智特才是脑资源重分配的结果。有例子支持这个假设：有一个自闭症小男孩，他的梭状回（正常人对人脸的反应区）对人脸没有反应，然而却对一种电子游戏里的卡通人物有反应，而这正是他的特长所在。前文中介绍的“金算机”和有超常自传性记忆的人，他们的脑在结构上的异常也可能是他们各自所表现出来的特才的原因。

一些科学家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解释特才现象。他们发现自闭症患者往往十分注意细节，而具有这种倾向的人，无论是否是自闭症，都比较容易具有某种特才。科学家也发现，某些低智特才综合征患者能够直接提取低层次的、比较原始的信息，而一般人的脑中虽然也有这种信息，但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信息不能进入意识层次。科学家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从原始素材中抽提出整体的意义对生存更为重要，关注过多的细节反而使人抓不住要领，同时也让脑不胜重负。例如前面介绍过的舍雷舍夫斯基，他虽然记忆惊人，却又为其所苦。他可以记住大量具体细节，而对抽象就犯难了，也不能把握全局。他很难记住别人的脸，因为人的表情在不断变化，他看到的是不断变化的面孔，把自己弄糊涂。他也听不懂别人给他讲的故事，因为他记住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单词，而不是这一连串单词前后表达出来的意思。他只知道文字字面上的意思，而不能理解其中的隐喻。他表示：“不好，这太过分了。每个单词都引起一些图像，这些图像彼此冲突，结果弄得一团糟。从这里面我什么也不明白。”有一次他向卢里亚抱怨他所听到的一个成语“weigh one’s words”（斟酌，字面意思是“称量文字”）：“字怎么能拿来秤？听到“weigh”这个字，我就看到一台大秤，就像在我们店里看到的那台一样，店员把面包放在秤的一边，另一边放上砝码。秤的指针先歪向一边，然后停在中间……可是这个呢？拿字来称！”要他为一群人做决定，他也抓不住要领，而为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所误。因此他做不成记者工作，最后只能靠表演他的记忆力谋生。

“金算机”虽然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闭症患者，但是他在抽象思维方面也有问题，例如他不大理解许多常用谚语。有一次，在一家餐厅里，他父亲要他放低点声音，结果他在坐位上把身躯往下挫，这样就可让他的声带低一些。

还有些科学家认为，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脑中都有种种特才，只是在正常情况下，它们受到了自上而下的抑制而不表现出来罢了。也确实有实验表明，如果抑制左前颞叶皮层有可能人为地激发出类似特才那样的才能。例如，用低频经颅磁刺激脉冲刺激左侧前颞叶。

有一位低智特才的男孩能够在一盒火柴散落地上以后，看一眼就说出地上有多少根火柴（111根）。后来科学家用低频经颅磁刺激脉冲刺激正常受试者，同时在屏幕上短时间（1.5秒）显示一些光条，这时有些受试者居然也像那个小男孩一样，一下就说出屏幕上有多少条光条。还有正常受试者在接受这种刺激时，能画出自己在以后都不敢相信的栩栩如生的图画。这或许也可以解释纳迪亚绘画之谜。

图2. 经颅磁刺激抑制了受试者的左侧前颞叶，这时受试者能一眼就认出屏幕上有多少条光条。

虽然上述各种解释有的也有一些实验根据，但是总的说来，有关特才的机制问题依然远未解决，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