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近来，“滨州外星人”事件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2013年6月9日，一名自称“李凯”的山东滨州网民发文称，自己在3月9日凌晨在黄河岸边收电网，不幸遭遇UFO，并与几个外星人发生冲突，其中一个外星人不慎蹚到了他为捕捉小动物而布下的高压电网并触电身亡，作为报复，当晚外星人摧毁了当地300亩的树林。在“有图有真相”的网络时代，李凯还专门附上了已被自己保存在大冰柜中的“外星人尸体”照片。

此文一出，迅即轰动了网络。过去，“谁谁见到了外星人”之类的消息之所以没多少人当真，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没有能让人们信服的证据。而这次不仅有“证人证言”，还有不少图片，内容从倒伏的大量树木，到谷歌地图事发地点的截图，至于外星人尸体的照片，更是全身和特写兼备。“细节”和“证据”如此众多的“外星人”事件，堪称中国网络有史以来第一次，引起大量关注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这事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在滨州警方介入后，李凯很快承认，“滨州外星人”是伪造的，他自己买来了骨胶和白色素，比照电影中的外星人的形象，先后制作了10多个，最后挑了一个最满意的，拿来“哗众取宠”，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轰动效应”。

这出闹剧本身很无聊，但其中有件事有点意思：这个“外星人”，为什么长得像个人呢？

网络上疯传的所谓“滨州外星人”照片

影视定型“外星人”相貌

是啊，李凯为什么会把外星人做成这个样子呢？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外星人应该长什么样？如果一下想不清楚，不妨闭上眼，静一静再想想看。

你回忆一下，你脑海里的外星人模样是不是挺像好莱坞电影里那些外星人的？

从上到下，依次是头、脖子、躯干，其中躯干连接着四肢，四肢的远端分化成爪子或脚一类的东西，能够直立行走；头部有“脸”，从上到下依次是眼睛、鼻孔（往往没有鼻子）和嘴巴。

一言以蔽之—虽属“外星”，仍是“人形”。

而这，正是那些“好莱坞外星人”的最大共同特点，比如在《E.T.》、《黑衣人》系列、《超级战舰》、《洛杉矶之战》、《独立日》、《外星人保罗》、《第九区》、《星球大战》系列、《第五元素》、《绿灯侠》、《阿凡达》、《普罗米修斯》……中，里面的外星人可是清一色的“人形”。这么做，已经被熏陶了多少年的观众看着不难理解，也很容易跟着进入剧情，当然会被好莱坞设成定式。

但是，那是电影。

如果真的有外星人，它的样子还会像人吗？

千姿百态众生相

别笑，这个问题还真有不少科学家研究过。

对地球生命来说，碳、氢、氧、氮、硫、磷，这6种元素的排列组合，构成了地球所有生物物种成分的95%以上。其中，碳是地球生命的基础，由此为起点，构筑起了庞大复杂的生物化学体系。因此，地球生命也被称为“碳基生命”。

我们都知道，即便是在“地球生命”这个范畴内，生命的外在表现形式也是变化万千的。天空的鸟，地面的兽，水中的鱼，彼此相差何止以道里计。是的，现在我们人类是地球上智慧最发达的物种，但在过去的亿万年中，又有多少巧合和偶然不断叠加，才让最初的微小海洋生物一路进化为今天几乎无所不能的我们？在这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海里到岸上，从无脊椎到有脊椎，从哺乳类到灵长目，每一次的突变和进化都不是必然，都伴有许多其他同样可行的进化方向。如果历史可以重来，再次进化出一模一样的人类的可能性，大概不会比零大多少；果真再来一次的话，最后能够征服地球的最高智慧生灵，也未必还是灵长目，也许会是某种昆虫，或者某种鸟类，毕竟它们一样有可能进化出更大的大脑和智能，也没有谁规定这场比赛只有猴子才能赢，它们只是上一次运气不好而已。同理可得，由于在同样漫长的进化历程中，同样存在着几乎是无限的可能性，其他星球的智慧碳基生命长得也像“我们人类”的概率应该非常之小，甚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何况，地球生命未必是碳基生命的全部表现形式。例如有一种学说就认为，同为碳基生命，厌氧生命形式（Anaerobic life-forms）也是可能存在的※。对厌氧生命形式来说，它的分子基础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对地球生命而言须臾不可缺少的氧，可能会被氯所替代。这大概就意味着，氯对我们这些地球人有多毒，氧对那些厌氧生命形式就有多致命。

而在整个碳基生命系统之外，有科学家认为，硅基生命也是有可能存在的。同属碳基生命，动物和植物之间的差异便已宽若鸿沟，那么当生命的框架核心被彻底更换后，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之间的差异之大，很可能会超越我们想象力的极限。有科学家仍不满足，他们认为再前进一步，在一定条件下，以碳为核心的复杂化学结构中的碳原子，是有可能被硒、碲、硫，乃至某些金属，甚至是一些非水溶剂（氨，甲烷等）所替换的。这就是说，从纯理论的角度来讲，碳基生命只是诸多可能性（碳基、硒基、碲基、硫基……）中的一种而已。更极端的理论认为，也许浩淼宇宙中存在着这样的生命，它们并不体现为物质实体，而是以某种能量的形式存在。

当然，这些目前还都是猜想。但无论如何，指望这些构架迥异的高智慧非碳基生命仍然具有我们人类的外观（头啊脖子啊躯干啊四肢啊），实在是过于乐观了，我们的相貌（眼睛下面是鼻孔，鼻孔下面是嘴）毕竟也不是什么宇宙的真理。从这个意义上讲，就算真的有外星人，“看起来像人”的概率也必定非常非常之小。

其实，“外星人的样子”也不是完全不能估测，最起码，它一定非常适合于那个孕育它的环境。如果那里黑暗冰冷，也许它就没有接收可见光的眼睛，而具备某种无线电之类的探测器官；如果那里炽热光亮，也许它的眼睛就非常小，并且天生耐热和善于散热；如果那里重力加速度极大，那它一定个头不大，否则它就必须无谓地耗费极多的代价去增强自己的支撑系统；如果重力加速度非常小，那么它很可能是庞然大物，但由于无需抗争强大的引力，身体很可能并不结实强壮；如果那里大气对流剧烈，那么它也许天生就不怕电打雷击；如果那里没有空气，它们之间也许就不是通过声波而是通过电磁波来交流……

从这个角度再回看地球，我们就会发现，地球的宜人环境（太阳光照程度中等；昼夜分明；气温-20～40℃；1个重力加速度；大气中，78%的氮和21%的氧……）是我们的生命天堂，但对“宇宙来客”来说，却很可能是极端苛酷的地狱。在无防护的状态下突然来到地面，它们也许会被瞬间冻死或烤死，被氧气和氮气毒死，被自己的重量压垮或轻飘飘地无法稳定，视觉器官瞬间致盲……总之，是个极端恶劣的环境，就像我们人类无防护地登陆月球、金星、火星等其他天体一样。如果像在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某个外星人没有任何防护地来到地球，还能正常呼吸、吃喝、聊天乃至打斗，那只能说明，它很可能只是一个经过伪装的地球人而已……

我们相信，宇宙间的生命家园，不应该只有孤零零的地球一处。那么，在千差万别的环境下，生命自然会顺势成形，而不会拘泥于某种“标准外貌”。既然如此，“外星人像人”又从何谈起呢？

像人，就是假的

回到“滨州外星人”事件，很多人第一眼看到那具“外星人尸体”，觉得是假的，却觉得“毕竟有照片”，又开始有些犹豫。但如果了解了“外星人长得像人只能是极小概率事件”的道理后，再看到照片，就可以立刻确定这是假的了。是的，极小概率事件并不意味着绝对不会发生，却意味着“认它为假”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这个成功率用于科研也许还不够严谨，但用于判断外星人的真伪，已经足够了。

与“滨州外星人”事件类似，网上还有大量的、各式各样的外星人照片，最大的共性就是“它们长得都像人”。这些生于异星、环境迥异、构架不同、迭经演化的天外来客准确无误地跑到地球上来，没被热死、冻死，没被毒死、压死，本已是重大奇迹了，都这样了还不忘长副人模样，也不管身体比例对不对，器官结构有没有用—你觉得可能么？

如果有一天，某张“外星人”照片显示，它的样子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倒可能真要认真对待了。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