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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的因果关联(上)

撰文/赵燕枫  发表于 2018年05月28日

最近,转基因又成为了热议话题。黑龙江省大豆协会副秘书长王小语对记者说:“据中国抗癌协会专家推测,肿瘤发病诱因,与环境气候、当地饮食风俗等有一定关系。(而)我依据自身在粮食行业20年的工作经历,却发现致癌原因可能与转基因大豆油消费有极大相关性。”

这个论断着实让人哭笑不得。“致癌原因是否与某事物相关”属于典型的医学研究范畴,与他那20年的粮食领域工作经历有何因果关系?如果这个逻辑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后一句“却发现……”的后面,基本就可以填上任何学科的任何内容了—我依据自身在粮食行业20年的工作经历,却发现火星上不应该有水……

事实上,早已有媒体对他的言论进行了科学意义上的批驳。比如他的论据来自《2012中国肿瘤登记年报》,但他的解读相当片面,而且断章取义,只挑支持自己论断的数据来说话,而这可是科研大忌。他引用的两个外国实验证据,一个已经被学界认定为不可靠,另一个干脆是转述,连论文都没有,早就被批得体无完肤了。他对维生素E和人类生育之间关系的理解,也令人摇头。

王先生后来对媒体说,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抛砖引玉,希望能引起大家对转基因话题的重视。

不过,这些话倒是引起了我们的一些思索。如果真要从科学角度证明“转基因大豆油消费与致癌原因有极大的相关性”,应该如何考虑?

 

病因探索

想要知道“食用转基因大豆油与罹患癌症与是否相关”,这可不是随口一说就行的。这个命题可以同时纳入临床医学、预防医学和流行病学的研究范畴,它的学名叫“病因探索”。

细细分析起来,它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比如说,我们都知道肺癌和抽烟有关,但是,抽烟算不算是肺癌的病因呢?如果算,那么抽了一辈子烟但没有得肺癌的人,该怎么解释?如果不算,那些抽了烟又得了肺癌的人,又怎么说?

这就提示我们,抽烟既不必然导致肺癌(不是充分条件),不抽烟也不是必然不得肺癌(不是必要条件)。那么,既不充分也不必要,岂不是说抽烟与肺癌没什么关系吗?而这与我们的认知和医学界的共识有着明显不同。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原来,这是因为我们把肺癌看成了某种简单的、非此即彼的单因性疾病,才会陷入这种自相矛盾的境地。其实,肺癌应该是一种多因性疾病,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它的充分病因和必要病因是什么,但抽烟不可能与肺癌无关。

在流行病学中,对病因的定义是:“在其他因素固定不变的条件下,如果暴露于该因子,发病率就高;不暴露,发病率就低或者无;控制该因子后,发病率就下降”。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抽烟,结果就很清楚了——医学研究已经证实,同一人群中,其他因素固定不变的前提下,抽烟率、抽烟量和抽烟年限的增加或减少后,则该人群的肺癌发生率也随之增加或减少,结论很清楚:抽烟的确是肺癌的病因之一。

 

似是而非的因果关联

病因探索是很大的一个话题,涉及病因的概念、病因研究方法、病因推导等。其中,病因推导就很有意思。

首先,我们要假定某一个为“因”(比如食用转基因大豆油)、某一个为“果”(罹患癌症)。那么,我们该怎么论证它们是否存在因果关联呢?

首先,要研究是否存在统计学关联。一般来说,绝大多数的病因学研究都是抽样研究,而有抽样就有误差,因此首先要排除抽样误差的可能,这需要做统计学假设检验等,然后才能认定确实具有统计学关联。

第二,要排除虚假的关联。比如,“医院内的人员死亡率比社区高得多,所以想要长寿,就要远离医院”,这就是典型的虚假关联。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样本存在着明显的偏倚,即医院内的人员组成与社区不同,它集中了许多前来就医的危重患者(更容易死亡),拉高了整体死亡率,而这并不能说明医院更不安全。这样的虚假关联只能把结论带入歧途。

第三,有统计学关联,并且排除了虚假关联,剩下的是否就一定是因果关联呢?也不一定。有调查显示,有伤寒病史的患者,又患上痢疾的比率,要明显高于无伤寒病史的对照组。于是,“伤寒容易引发痢疾”这个结论,就堂而皇之地出现了。细细想来,统计学关联没问题,也肯定不是虚假关联,但它仍然不对头。原来,调查者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伤寒也好、痢疾也罢,都与公共卫生状况和个人卫生习惯紧密相关。环境肮脏、不讲卫生的人,才容易得伤寒,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人,也容易得痢疾,如此而已,并不是伤寒与痢疾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认定病因与疾病因果关联的9条公认标准吧。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3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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