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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24日，101位院士联名倡议，全国知识界要率先提高素养，抵制低俗迷信。这并不是放空炮，某些“有知识”的人同时也在“搞迷信”，确实是社会奇景之一，颇令人慨叹。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首家喻户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描写了野草顽强的生命力。但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看，它又何尝不是“伪科学”相关思潮和行动在社会上一波波传播的真实写照呢。

人们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伪科学大潮吧，其肇始应从1978年11月算起。四川省大足县的一个12岁少年唐雨，“能用耳朵识字、辨色”，省科委派人考察后认可唐雨有此功能，次年3月11日的《四川日报》以《大足县发现一个能用耳朵辨认字的儿童》的题目，报道了这个“发现”。受省科委委派，四川医学院于3月13～20日对唐雨进行了调查观察。在随后出具的《四川医学院调查报告》中，唐雨“从5、6岁起，经常扯谎，并以为乐”，“在8天的时间里，他们对唐雨进行了25次试验，结果与前面各级领导及媒体的观察结论相反，他们吃惊地发现唐雨在作弊。除6次偷看未成外，其他19次都偷看了纸条。唐雨偷看的手法多种多样，经常变换。”

这件事按说也就结束了。但人们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开始，却并没有一个简单的结束。在全国范围内，此起彼伏的耳朵识字不算什么了，隔空取物开始流行，然后就是各种匪夷所思、五花八门的特异功能纷纷出笼。

自此，伪科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人体特异功能”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席卷了整个中国，如张宏堡、严新、张宝胜、张香玉、沈昌、张小平之流，以至于前不久才“闻名全国”的李一、王林，都成了“大师”。一时间，行走江湖的“大师”多如过江之鲫，四处招摇撞骗：什么玻璃瓶里抖药片、用宇宙语和外星人交流、成立信众协会、举办带功报告会、卖“信息茶”、空手抓出肿瘤、预测火箭发射成败、空手变蛇……等等，真是人有多大胆，特异功能就有多高产。与之相应的，各种打着“强身健体”幌子的古怪举动，也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社会，诸如早先的争相泡红茶菌、争相注射小公鸡的血、用力甩手几千次、爬着走或者倒着走，前几年又开始一窝蜂地吃起了养生绿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实事求是地说，这些骗子能够兴盛一时，并成为重大的社会现象，确实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此外，公众的科学素养较低，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

但更让我们关注的，则是具有一定科学素养和自然科学知识的人群（以下简称“知识人群”）在这些伪科学狂潮泛起时的表现。一般而言，作为整个社会科学素养较高、思辨能力较强的一个群体，知识人群应该对这些低劣的把戏有足够的辨别能力，进而成为社会反对伪科学的中流砥柱。但现实说明，情况却并不如我们预期的那么乐观。

伍绍祖将军，曾是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核物理专业研究生（肄业），以这样的教育背景，仍很热衷于“人体科学”，并成为所谓“人体科学工作组”的发起人，也曾为王林题词：“超于常理之外，合乎情理之中，发展人体科学，造福中国人民”。

钱学森，这位令人非常尊敬的大科学家，也曾强调特异功能“客观存在”，并率先提出了“人体科学”这个概念，意外引发了伪科学的大潮。

而清华大学与严新合作的“气功实验”，当年更是轰动中外。1987年2月，清华大学化学系教授李某某宣布，严新远距离发功，使生物实验室的化学样品发生了变化。严新对着水发功，这些“外气”改变了水的结构，被激光拉曼光谱仪检测了出来，在谱图中甚至还出现了可在1小时内自动衰减消失“未知峰包”，等等。这个“成果”，1988年发表在我国的《自然杂志》上。

此外，1987年国家管理“人体特异功能”的四人小组下设了专家组，北京大学生物系教授陈某某、清华大学生物系主任教授赵某某、首都师范大学物理系教授林某某、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张宝胜课题负责人、教授王某某、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教授陆某某等均位列其中。这些专家均是钱学森亲自推荐的，可以说都是相信“人体科学”的，其中的陆教授更是前述“清华大学与严新合作的气功实验论文”的作者之一。

其实已经不必再列举下去了，很多活生生的例子都告诉我们，“有知识”不等于“有科学精神”，更不等于“不迷信”。很多上了年纪的读者朋友大概还记得照片中的那个“信息锅”，据说可以让“大师”发出的“功”更好地聚集在锅中，为自己所用。而这个场景，可不是发生在偏僻寡陋的山村，而恰恰是发生在知识人群相对密集的城市。更彻底一点说，就连科研院所集中的地区，当年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在座的一些人甚至直接来自科研岗位，完全是货真价实的知识分子。在“信息锅”之外，前面提到的那些古怪做法在社会上流行时，也从来没有缺少过知识人群的参与。

 风靡一时的“信息锅”

其实大家都知道，可重复、可证伪，才是科学最可宝贵的特质。神乎其神的东西，受不得重复、经不起验证，原应是那些受过科学思维训练的知识人群所本能排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知识人群主动放下了自己最犀利的思辨武器，而去跟风盲从那些“可疑的”乃至“根本就是假的”的种种社会风潮，不仅令人叹息，也显得尤其可悲。

在某种意义上说，知识人群应该是照亮整个社会的科学灯塔，而不应成为伪科学乃至低俗迷信的吹鼓手和助威者。

在这里，我们呼吁大家，特别是受过科学思维训练的朋友们，坚持科学精神，拒绝低俗迷信，让那些东西至少在我们这里没有市场，也让我们为家人、朋友、邻居、社区乃至全社会，带个漂亮的好头！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