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是这个世界深恶痛绝而又难以避开的话题。虽然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儿童开始说的第一个谎言是标志着“心理理论”(理解他人心理状态的社会认知能力)成熟的“喜事”之一。但成人世界的谎言,无论是在恋人、朋友间的感情伪装,犯罪分子的佯装巧扮,还是为着一些利益和个人声名的言不由衷,都是让人头痛的事情。也是因此,人类在不断地发掘着甄别谎言的方法,从测谎仪,到表情识别和语言分析,甚至是使用高科技的脑成像仪器。
谎言,到底能否被科学的慧眼识破呢?
测谎仪遭到质疑
自古以来,人们就有使用生理指标来检验谎言的经验。例如在古代非洲,人们会让犯罪嫌疑人传递鸟蛋,如果有人把蛋弄碎,就说明他们是由于内疚而紧张所致;古代中国人则让罪犯在嘴里含一口米,通过检验唾液分泌的情况来辨清事实。基于类似的对谎言和人体生理变化的推测,测谎仪(Polygraph)应运而生。1885年,西萨·隆布索(Ceuare Lombroso)率先使用了记录脉搏和血压的仪器用来审理犯罪案件。1945年,约翰·里德(John Reid)整合开发出可同时检验了血压、脉搏、呼吸和皮肤电及肌肉活动综合性测谎仪。
虽然测谎仪在近一个世纪以来被广泛推崇,但是近来,它的有效性也越来越被人质疑。最近,美国得克萨斯州基督教大学的查尔斯·博德(Charles Bod)和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贝拉·德保罗(Bella DePaulo)就完成了一项对253个测谎仪案例的元分析(一种对许多类似研究进行综合统计的研究方法),结果这数百个样本的平均准确率仅有53%——和胡乱猜测的概率差不多。在测谎仪之后,人们开始探寻更加“人性化”的测谎方法。
谎言有表情
加州大学的心理学家保罗·艾克曼(Paul Ekman)则另辟蹊径。从1985年开始,他对谎言进行研究,走的是“表情分析”的路线。艾克曼认为谎言存在两种线索,一种是思考线索(thinking cues),譬如说谎者由于要费尽心机地编出看似合理的故事,可能会因过度思考而延长发言的时间;在艾克曼看来,另一重要指标则是人们的表情。通过对这两种线索的研究,艾克曼在辨别人类谎言方面取得了巨大进展,甚至今年风头正劲的美剧《别对我说谎》(Lie to me)也以艾克曼和他的研究成果为蓝本,让表情辨谎变成了一种流行时尚。
艾克曼曾经编制过一套著名的面孔动作编码系统(Facial Action Coding System,FACS),他将小于1/5秒时间内出现的“微表情”(micro-expression)看作人们无意泄露的重要表情信号。特别是平时难以察觉的愤怒和羞愧,都可以通过“微表情”捕捉。他认为,可以通过“微表情”来抓住人们内心的真正情感,利用这个方法,识破谎言便轻而易举了。
1985~1992年间,艾克曼开展了一系列有关谎言的实验,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假笑”研究。他将法国生理学家杜彻尼·德博洛尼(Duchenne de Boulogne)提出的“包含了颧骨肌肉和轮匝肌的笑容”命名为“杜彻尼微笑”,认为这才是发自内心的“真笑”。在一项实验里,艾克曼让受试者观看悲剧和喜剧电影,并记录他们观看影片时的面部表情。结果在观看喜剧电影时,人们的“杜彻尼微笑”明显增多,被试报告的兴奋感也和“杜彻尼微笑”密切相关。脑电波(EEG)的结果更证明了“杜彻尼微笑”多激活大脑的左前额叶,其他表情则不然。
有趣的是,艾克曼在2000年还发现了语言能力对于甄别谎言表情的阻碍作用。他们对10名因为大脑的左半球受损而丧失语言功能的人的辨谎能力进行了研究。结果和正常人及其他脑损伤病人相比,语言能力有所削弱的病人反而在辨别表情谎言线索时更胜一筹。
测谎软件应运而生
1992年,贝拉·德保罗提出了谎言的自我表征观点(self-presentational perspective)。他认为,谎言有几种线索。首先,说谎者由于对自己所言非心知肚明,因此通常表现得比较退缩回避。他们与人互动的反应更少,言语也少有细节描述。其次,说谎者的故事不会像真的那样引人入胜,故事的合理性更差。其三,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不会像讲真话的人一样投入和积极,不确定性更强,还会表现得优柔寡断。其四,撒谎的人更少表现出愉悦的情绪,还会有紧张和愧疚。最后,谎言构成的故事往往完美到不切实际,缺少真实故事的精彩。
为了证实这几个假设,德保罗和他的同事对来自几十个国家,涉及学生、犯人、销售员到病人等多种实验对象的上千个研究进行了元分析。这些研究通常是让受试者通过讲述个人经历或描述情景的方式,提供谎言和真话的样本,再对记录的录像或语言材料进行分析。结果和德保罗的5个假设基本一致。同时他们还发现,当人们为了取得成功,特别是为了赢得身份和权力而非物质奖励撒谎时,这些线索更为明显。此外,人们在感情背叛时的谎言也更容易露出以上几种“马脚”。
与艾克曼格外注重表情不同,在德保罗的研究中,说谎人的语言细节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他和他的同事发现,说谎者通常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回答问题;不过当计划的时间充裕时,他们的回答也会异常迅速。说谎者的言谈中包含了更多的负面信息,例如抱怨的内容,态度也更加缺乏合作的诚意。说谎者还会尽量减少细节的描述,除去愧疚之外,也是想编造一个更完美的故事。在说话时,他们也不像其他人一样使用手势来进行表达,还喜欢使用重复的言语。
除了对日常对话和口语分析以外,科学家们对于文字书写的内容也颇感兴趣。尝试一下通过破解信件、手书的供词,来分析作者是否在撒谎?美国奥斯汀大学校的心理学家詹姆斯·潘尼贝克(James Pennebaker)就认为这些都不难做到。通过一个“语言获得和词汇计数”(Linguistic Inquiry and Word Count,LIWC)程序,潘尼贝克和他的同事在2001年找到了真实故事和谎言故事文本之间细微的差别。
根据他们的发现,谎言故事里会减少第一人称的使用—这有可能是书写者由于想要推卸掉责任,因此无意中大量减少了与自我有关的内容;说谎者的文章里还会多掺杂仇恨、哀伤等负面词汇,透露出书写者内心的紧张和负罪感;谎言故事中很少出现“除非”、“但是”、“没有”这样司空见惯的排除性词汇。潘尼贝克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撒谎让人们失去了复杂表达的能力。
当然,值得祝贺的是,LIWC软件可以分辨67%以上的谎言—这比测谎仪的准确性可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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