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科普

中国是老虎的故乡，翻开历史不难发现，东北虎曾经广泛分布于我国东北部地区。然而，面对人类凶猛的武器和不断扩张的脚步，号称“山林之王”的东北虎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苟存于偏僻荒凉的俄罗斯远东地区。2010年是中国的虎年，当我们欢欢喜喜迎接虎年的到来时，是否有人想起客居他乡的东北虎？它们何时才能重归故里？

虎形虎色

虎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形成了东北虎、华南虎、苏门答腊虎、孟加拉虎、印支虎、爪哇虎、里海虎和巴厘虎8个亚种。如今，爪哇虎、里海虎和巴厘虎已经灭绝，华南虎也难觅踪影。

虎的几个亚种中体型最大的就是东北虎，又叫西伯利亚虎。它与其他7个亚种虎比较，身长体重，强壮凶猛，是名副其实的“王中之王”。东北虎的体型几乎是巴厘虎的2～3倍，是现代生存的最大的“大猫”。雄性东北虎身高约0.9米，体长160厘米以上，最长可达3米，尾长约1米，体重180～320千克，最高纪录重达384千克。雌性东北虎只有雄虎体重的一半多一点。东北虎头圆，耳短，四肢粗健，脚掌宽阔。它的爪和犬齿利如钢刀，锋利无比，是撕碎猎物时不可缺少的“餐刀”。东北虎前额有许多横列黑色条纹，中间常被串通，形似“王”字，故有“森林之王”的美称。下颏、腹面及四肢内侧白色，亦有黑色条纹。尾部具黑色环纹，尾尖黑色。

雪地上的东北虎

在长达百万年漫长岁月的演化过程中，东北虎适应了北方的气候和生活条件，冬天生长出长长的虎毛，以抵御刺骨的严寒，保障它们即使在-35℃的低温也能活动自如地捕食猎物。东北虎的体毛呈淡黄色，是所有虎中颜色最浅的，黑色条纹也比较窄，这样可以在北方地理背景下隐藏自己，躲避天敌和伏击猎物。

东北虎喜欢栖息在海拔1000米以下的森林中，它们也常到杂木林、高草灌丛、草甸中觅食，或在山脊、山坡有石粒子或靠近水源的地方活动。在冬季，东北虎喜欢走雪较少的地段；在谷地，在有运材车路的地段，也经常有东北虎经过。

东北虎是强健的猎手，它喜欢捕杀体重在50～200千克之间的大中型猎物，主要包括野猪、狍子、马鹿、梅花鹿等有蹄类动物。有时也袭击熊类或家养的牛羊。一次成功的捕食能够为虎提供较多的食物，满足它们在较长一段时间的食物需要。因为东北虎喜欢独来独往，不像狮子成群捕猎，所以它们常常打游击战，采取狙击和偷袭的方法捕捉猎物。当发现猎物时，它悄悄地潜伏在灌木丛中，一点点接近目标，然后“突然窜出，扑倒猎物，并用利齿迅速咬断对方喉咙，通常是“一齿封喉”，或猛力一掌击到对方颈椎骨使其断裂而死。而对付大型食草类动物如牛时，东北虎则采用从后背进攻的方法，猛然扑到牛的后背，用利爪固定住自身的平衡后再用利齿咬其后颈，致死方休。东北虎成功捕获到猎物后，一般先将其拖到隐蔽处，避免被其他同类掠食，然后慢慢享用。东北虎虽然以捕食其他各种动物为生，但却很少滥杀无辜，它们只在饥饿时才去觅食。如果森林中没有了东北虎，食草动物的数量会迅速增多，森林植被容易遭到破坏。因此，东北虎在维持森林生态平衡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东北虎是大型食肉动物，胃口很大，加上捕食猎物时消耗的体力需要补充能量，在各自的活动空间内必须有足够的猎物才能维持生计。为此，习惯独居的东北虎常常通过格斗等手段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不时巡视自己的地盘。一般来说，东北虎家域的大小不尽相同，这取决于虎的性别、年龄、是否有幼虎以及幼虎的数量，也取决于有蹄类动物的数量，因为有蹄类是虎的基本食物。带有不足1岁小虎的雌东北虎的最小家域面积为10～30平方公里，随着幼虎的不断长大，带仔雌虎的家域面积也会不断扩大。通常，成年雄东北虎的家域面积为600～800平方公里，成年雌东北虎为300～500平方公里。如果森林得不到有效保护，经常有人盗猎老虎的猎物，即使这样大的地方，它们也常常食不果腹，难以填饱肚子。

东北虎的家域具有一定重叠，一般来说，家域越大，其重叠也越多。雄虎的家域一般不重叠，因为它们平时互不往来，假如一只个体贸然闯入其他个体的领地，雄虎为了保卫自己的地盘，必将拼死搏斗，即使是成年的异性，在繁殖季节之外也会受到攻击，最终只有获胜方才能继续占据这一领地。这就是为什么老虎的密度很低，出现“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因。

东北虎在偌大的荒山野岭中巡视自己的地盘时，会翘起尾巴，将尿液及有强烈气味的分沁物喷注在树干上或草丛里，或者伸出利爪在树干上留下抓痕的标记，以确认自己的势力范围。通过这种气味的标记，东北虎可以辨别出这一标记是谁留下的，是邻近的虎还是外来的虎；是雄虎还是雌虎；如果是雌虎，还可以判断出其是否已经发情。

每年11月到第二年2月是虎的发情交配期，这段时间，“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改变了，雄虎长啸不绝，吼声穿透山林，向附近的雌虎发出讯号。雌虎若有情有意，便会逾越禁区而来。蜜月过后，“露水夫妻”各返自家领地，再无牵挂。在接受交配期间，雌虎对雄虎极为友善，用自己的脸部或身体摩擦雄性，直至雄性爬跨。经过三月怀胎，小虎出世正逢既不太冷也不太热的时候，这是对自然环境的一种适应。生产后，雌虎会选择一个安全、舒适的地点产下一窝幼仔，数量少则1仔，多时5仔，一般2～3仔。

虎爸爸基本上是没有家庭责任心的，交配结束后就离开了。因此，抚育后代的任务由虎妈妈独自承担，幼虎在出生后的头几个月也完全依靠母亲提供的乳汁才能存活。在随后的2～3年里，幼虎还要跟随母亲学习躲避危险、选择猎物、捕食、保卫领地等各种生存技能，而这些是圈养的幼虎无法学到的。在自然状况下，雌虎平均两年半才繁殖一次，因而虎种群增长比较慢。除了人类，东北虎在野外没有天敌，但东北虎幼仔有时也会面临母亲乳汁不足、气候恶劣、疾病或其他猛兽袭击的威胁，有些幼虎就夭折了，尤其是雌虎一次产下多个幼仔时更加严重。虎一般能够活20～25岁，但在野外，虎的寿命一般不超过15年。大多数的生命历程常常由于夭折、饥饿、争斗、疾病、人类的猎杀而提前中止。

东北虎在哀嚎

由于人类的入侵和猎杀，过去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山神”，现在竟成了无家可归的困兽，时而发出一声声求救的哀嚎。

东北虎除了“西伯利亚虎”这个别称之外，还拥有“阿穆尔虎”、“乌苏里虎”、“朝鲜虎”和“满洲里虎”等诸多名号，从中我们不难推测出它们曾经生存和繁衍过的地方，知道它们有过繁盛一时的辉煌。

历史上，东北虎曾经广泛分布于西自贝加尔湖，东至鞑靼海峡及库页岛；北起外兴安岭，南达长城内外及朝鲜半岛的广大地区。清朝时期，东北虎的分布区被视为“禁地”，人类对东北虎的影响仅限于皇室狩猎。当时由于人烟稀少，森林繁茂，东北虎也是“虎丁兴旺”，以致“诸山皆有虎”。据俄罗斯科学家估计，19世纪末，东北虎总数大约是2000～3000只,而中国约有1200～2400只。

但随着清朝覆灭，禁区开放，移民大量迁入，开始了对东北虎种群长达一个多世纪的严重干扰。人类生活的增加和森林面积的减少以及漫无节制的大量捕杀，东北虎的种群数量大幅度下降，其分布范围迅速向北退缩。

20世纪30年代，东北虎至少有500只以上，且大部分分布于中国境内。据有关报道，1930年，俄罗斯东北虎数量不少于50～60只；1940年数量达到最低点，只有40只左右。由于1940年，以后猎人大批离开或参加卫国战争，这一时期锡霍特山的老虎开始稳定增长。另外，50年代以后我国开始的捕虎运动及林区人口数量的激增，许多东北虎被迫背井离乡，迁移到俄罗斯远东地区，东北虎分布区的西南边界已退到吉林省辉发河流域和集安、浑江一带。

1953～1957年，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兽类组的野外调查表明，东北虎在中国的数量不足200只。1974～1976年调查时，辉发河流域和鸭绿江上游集安县境内已经没有虎分布，抚松县境内也仅存6只东北虎在靠近露水河一带活动，至此，东北虎分布区的西部界线已退缩到抚松以东。1981到1984年时，长白山一带的东北虎分布区四分五裂，形成几个孤立的分布区域。这意味着东北虎将难以寻找配偶、延续种族。上世纪80年代末期，长白山区的虎已经基本绝迹，只有少数个体残存于吉林珲春市。

最近两次的大规模东北虎数量调查是在1998年和1999年。1998年，来自中、美、俄三国的虎豹保护专家对吉林省的东北虎数量进行了调查，结果表明，吉林省长白山区东北虎的数量为7～9只，东北虎在长白山区的分布已由20世纪90年代初散布于长白山区，退缩为两个较狭窄的分布区。其中，珲春地区是中国野生虎种群数量和分布密度最高的地区。1999年，黑龙江省野生动物研究所、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东北林业大学、中国林业科学院的中、美、俄专家组成的国际调查队，在黑龙江省进行了为期两个多月的东北虎种群数量调查，调查发现，野生东北虎的数量急剧下降，从建国初期的400多只下降到当时的5～7只。据WCS统计，目前全世界仅余500只左右的野生东北虎，大部分生活在俄罗斯远东地区，中国境内只有不到20只。

这一系列的调查结果表明，野生东北虎在我国已处于濒临灭绝的边缘，我国现存的东北虎大多是穿越于中俄边境的个体。如果不及时制定一个长期有效的保护拯救措施，东北虎的野外种群将很难恢复。

WCS专家在给东北虎安装无线电发射项圈

保护东北虎，我们在行动

随着东北虎保护工作的深入开展，希望下一个虎年，更多的东北虎能在中国境内定居并繁衍后代。东北虎，我们期待你回家！

东北虎在生态系统中处在食物链和食物网的顶端，对控制其他动物的数量发挥着重要作用。对此，我们的先人很早就提出朴素的“生物防治”思想，希望通过老虎吃野猪，进而控制野猪的数量，减少农作物的损失。据《礼记·郊特性》记载，我国当时每年12月举行的庆丰收“大蜡礼”祭祀的对象就包括老虎。在我国许多地区，也是因为知道老虎的存在可以控制野猪的危害，也将老虎称为“山神爷”和“野猪倌”。

2008年，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合会（IUCN）评出了全球十大最濒危动物，东北虎就位列其中。这意味着这些物种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个地球上彻底消失，如果没有人类首要的保护，不把它们从灭绝的边缘拉回来的话，它们甚至可能延续不到下一个十年的结束。因此，无论是自身作用还是濒危程度都远甚于“国宝”大熊猫。

在我国，东北虎濒危的原因主要有三点：第一是栖息地的丧失与破坏，近几十年来，由于人们活动范围扩大，以及滥砍乱伐森林树木，对东北虎的原始栖息地造成了严重挤压和破坏。让东北虎这位“森林之王”丧失了本属于它的家园。第二就是猎杀。东北虎之所以被猎杀，是因为东北虎的毛皮斑纹美丽，而更要命的是，中国传统医药学一贯认为，虎骨具有强筋健骨、祛风寒、止痛、镇惊的功能，就连虎须、虎肉、虎血、虎眼、虎胆、虎胃、虎鞭都被奉为功效神奇的名贵药物。第三，就是东北虎的食物有蹄类动物数量的锐减。

对于东北虎的保护，俄罗斯造就了一个十分成功的范例。过去50年，俄罗斯老虎数量增长了十几倍。20世纪30年代末，俄罗斯只有20～30只东北虎。然而由于俄罗斯政府采取积极措施，东北虎种群迅速恢复，目前有428～502只东北虎，基本上到了饱和的程度。

WCS拥有一批国际顶尖的老虎保护专家，活跃在亚洲各国有老虎分布的国家，俄罗斯就是其中的一个。在俄罗斯，WCS的专家首次运用先进的无线电遥测技术对东北虎进行保护研究，有力地推动了东北虎保护事业的发展。通过无线电追踪，可以了解老虎的社会结构、食物喜好、繁殖成功率、死亡原因以及老虎与包括人类在内的其他物种的关系等一系列无法直接观测的科学问题，对加大中国和俄罗斯的东北虎保护提供了极为重要的信息，同时也为东北虎保护提出了许多合理的建议。

每年9月的最后一个周日，在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街头，都可以看到数万人穿着各色各样的动物服饰在街头游行，人们相互画老虎脸谱，并组成虎爪的形状，还有老虎影片放映，绘画比赛、文艺表演等精彩纷呈的活动，这是俄罗斯人在庆祝他们的“老虎日”。自2008年起，老虎日已提升为滨海边疆区一个地区性的法定节日。目前，老虎日已经成功举办了十届，庆祝活动甚至扩展到了欧洲及其他国家，老虎日让全世界更多的人关注东北虎这一濒危物种的保护。

俄罗斯东北虎保护工作的成功也让中国的东北虎保护工作看到了希望。

1993年5月29日，国务院在《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中严禁进出口虎骨；禁止出售、收购、运输、携带、邮寄虎骨；取消虎骨药用标准，禁止用虎骨制药。历史上，中国曾是世界上虎制品需求最大的国家，而中国政府颁布的这一禁令遏制了市场需求，有效地防止了野生老虎的灭绝，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赞赏。

2000年10月，黑龙江省林业厅和WCS共同主办了“2000中国哈尔滨东北虎野生种群恢复国际研讨会”。基于这次研讨会上提出的恢复野生东北虎计划中的重要实施步骤，在吉林省林业厅和WCS的共同努力下，2001年12月，在吉林省建立了一个新的保护东北虎和远东豹的保护区—吉林珲春东北虎自然保护区，3年后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2003年1月25日，吉林珲春自然保护区利用WCS提供的远红外摄像机拍摄到了3张野生东北虎的照片，这三张照片是我国近期首次拍到的野生东北虎的照片，它们与具体翔实的现场监测数据一起，无可辩驳地向世人证明，我国目前还有野生东北虎存在。这是我国东北虎保护事业的一大进展，也是极其珍贵的保护成果，为今后的保护工作增添了信心。

在东北虎的家园里，存在很多的威胁，其中偷猎对东北虎危害最大，不仅减少了东北虎的野生猎物，而且直接威胁着东北虎的生命。至今已有多起东北虎被套死的案件发生。为了打击非法盗猎，近几年来，东北虎重要分布区每年都开展反偷猎宣传与清套活动。清套巡山已经成为珲春保护区一项常规管理中的一项重要工作，目前已经从野外清除了大量的套子、铗子等非法狩猎工具。随着这些潜在“杀手”的消失，保护区内的东北虎活动的信息逐年增加。

2009年，中国的“野生东北虎之乡”珲春也举办了首届“东北虎旅游文化节”，目的在于提高中国公众的老虎保护意识，探讨东北虎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WCS和珲春市政府决定，今后每年都举办一次这样的活动，不仅让东北虎保护深入人心，也让东北虎文化节变成珲春的传统。

随着虎年的临近，2009年12月底，国家林业局下发通知，要求从三方面加强我国野生虎种群保护，严厉打击走私、非法经营虎产品等违法犯罪行为，规范和强化虎驯养繁育活动及虎产品监管，并在全社会倡导虎年护虎行为。

东北虎是“森林之王”，虎性也只有在茂密的森林和深山里，才能体现出它仰天一啸山林震动的百兽之王的气派。因此，对于东北虎的保护，最重要的还是加强野生东北虎种群和栖息地的保护和研究。东北虎要实现自然繁衍，一个种群必须要有20～30个雌性个体，而一只雌性东北虎需要450平方公里的生存面积。要让东北虎真正回归故里，看到东北虎在中华大地上重振虎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虎年的到来，有更多的人能关注东北虎的保护，帮助这一富有魅力的物种走出濒临灭绝的困境。也希望在下一个虎年，更多的东北虎能回到它们的故乡中国，而不是永远消失在这片生养它的土地上。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