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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历白海豚之乡

撰文/周忠和  发表于 2019年04月02日

说到中华白海豚,潘文石教授回忆起儿时令他难忘的一件事情。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曾经被海豚救起过,从此有了一生剪不断的海豚情结。这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十几年来一直驻扎在广西崇左北京大学生物多样性保护基地的崇山峻岭中,从事白头叶猴的观察和研究。多年来,他的另一个心愿就是保护北部湾的白海豚。

在潘教授的推动下,2004年,北京大学在钦州三娘湾成立了钦州湾中华白海豚研究基地,从此他和助手们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里观察和记录中华白海豚的生活习性和生存状况。如今,三娘湾依然是一片白海豚生活的乐土。潘教授依据2004年以来的观察数据和其团队研究建立的一个初步数学模型的估计,三娘湾近岸约120平方公里范围内,中华白海豚的种群数量应不低于120只,种群状况良好。


亲情浓厚

从南宁出发,开车大约两个小时,我们便来到了三娘湾。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阳光下,依然会感到一丝凉意。我们租借了一条渔民的快艇,出海寻找白海豚。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偶尔可见鱼儿跃出水面和远处渔船在作业。大约40分钟过去,尽管我们所有人都一直瞪大眼睛,可依然不见海豚的踪影。性急的我开始担心是否会无功而返,驾驶快艇的渔民老李似乎也心存疑虑,看得出他也在担心我们的希望会落空。

不久,我们的担心便转为持久的兴奋和激动。远处我们见到了一条白海豚!紧接着是第二条,它们在我们的视野里忽隐忽现,很久也没与我们有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我们的快艇在不停地变换方向,寻找新的目标。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见到了一群白海豚。它们或孑然独行,或三两成群,时而潜入水下,时而又跃出水面。我们缓缓地向它们靠近,海豚们显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它们穿梭于快艇的左右,悠闲嬉戏,优美的曲线,迷人的舞姿,尽收眼底,场面十分动人。我还注意到海豚的颜色不尽相同,有的呈深浅不一的灰色,有的为粉红色。据潘教授介绍,白海豚身上的颜色是伴随个体的生长阶段不断变化的。

接近傍晚时分,我们看到了一幅最美的景象。在灿烂的晚霞映照下,“白海豚-鱼儿-海鸥”组成了一幅美丽的海上图案: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白海豚在水上尽情嬉戏,一群海鸥在天空来回地飞翔。这与我从小就很熟悉的“小桥-流水-人家”相比毫不逊色。似乎一刹那间,我领悟了“海上国宝”的真正含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穿着单薄的我也开始感受到寒风的一阵阵侵袭。所有人依然还是那样兴致盎然,或专注地观察,或记录GPS方位,还有人在摄像或照相。我看到同行的几个人都已将救生衣紧紧地勒在身上,背包也放到了胸前。

就在我们即将返回的时候,却见到了最为惊人的一幕。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快看,一只小海豚!”“好像是受伤了……”“不,是死了的小海豚!”很有经验的老李十分肯定地说。弥漫在快艇上原有的欢乐气氛,转眼间消失殆尽。这只出生不久的小海豚大约有1米长。一只成年的白海豚用背鳍一次次地将它托出水面,还有两只海豚一直尾随左右。远处我们能清晰地听到海豚发出的凄切的叫声,这让我们所有人为之动容。老李告诉我们,每当一只海豚受伤或者遇难后,同伴都会不离不弃,焦急地徘徊在四周,寻求营救的方法。他估计这只小海豚虽然已经死了,但同伴可能误认为它只是受了伤,因此才会不忍离去,一遍遍地将它托起。同伴听到了呼救的信号,便会很快向这里聚集,这样的情景一般会持续两天。

第一次出海看白海豚,就碰上了如此感人的生离死别,兴奋之情又增添了一份沉重和感动。就连对此“葬礼”不算陌生的老李也唏嘘不已:“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小海豚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一直在想,大家也都在做各种的猜测。

经历了几个小时与海豚的亲密接触后,回到岸上的时候天色已黑。这个下午,我们见到了大约30多只白海豚!

一碗御寒的姜汤和一顿精美的海鲜晚餐过后,我们和潘教授的渔民朋友们开始聊了起来,了解白海豚出没的变化情况。

在渔民的心目中,白海豚是吉祥物,出海能够看到海豚是非常幸运的事。小海豚的死亡之谜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它究竟是如何死的?病死还是意外伤亡?谁也不敢断定。但据渔民朋友介绍,以前电拖网造成海豚死亡的例子很多,现在仍然有一些外地来的渔船不规范作业,海豚一旦挂网,就难以脱身幸存。

看得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渔民们都有很强的环保意识。他们真的担心,随着游客的增多和北部湾开发的滚滚热潮,外界的影响有一天会破坏了这样和谐以及天堂般的美景,并威胁到他们心中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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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白海豚


前景堪忧

中华白海豚分布在澳大利亚北部、非洲印度洋沿岸、东南亚太平洋沿岸。在我国主要分布在东南部沿海,最北可达长江口,向南延伸至浙江、福建、台湾、广东和广西沿岸河口水域,有时也会进入江河。在我国,目前有两个比较集中的中华白海豚栖息地,一个是在广东的珠江口,另一个是厦门的九龙江口。据估计,目前国内中华白海豚总数约2000只,珠江口水域有1000多只,但受浅海围垦、水下爆破、水质污染等影响,数量在急剧减少。近年来由于水质的变化,香港水域的白海豚也受到影响。白海豚都生活在浅海,而中国沿海地区人口增长迅速,经济发展迅猛,随之而来的填海、围垦、爆破、挖沙、渔业过度捕捞、船只来往频密、各种工业和生活污染都对白海豚的生活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白海豚栖息地所在的各地政府和有识之士已建立了不少自然保护区。保护能否跟上破坏的步伐?人们依然心存疑虑。

说起海豚,不由得使人们想到了它们的近亲——白鱀豚和江豚。相比后者,白海豚的命运还算比较乐观,这恐怕得归功于大海的相对宁静和宽容。而生活在长江中的白鱀豚和江豚的命运恐怕只能用“悲惨”二字来加以形容。

笔者在今年112日的《南方周末》上看到一篇文章,题为“白鱀豚悲剧:结束,还是开始”,文中发出这样的感慨:“如果我们再不吸取白鱀豚灭绝的教训,白鱀豚‘淇淇’的今天,就是江豚的明天。”1988年,还是硕士研究生的我曾在武汉水生生物所学习过一段时间,有幸见到活着的“淇淇”。2002年它孤独离去。200911月当我再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已经苍白无语的“标本”。

这又让我回想起3年前在英国伦敦机场转机时随手买的一本“Newsweek”上的一篇文章,详细叙述了长江白鱀豚的悲惨命运:2006年底由多国数十名科学家历时一个多月,未发现一只白鱀豚。现在就宣布白鱀豚已经灭绝,虽然在科学上还不很严格,但直觉告诉我这恐怕只是一个推迟确认的事实。

白海豚和白鱀豚、江豚均属于鲸类。化石记录显示,它们最早的祖先大约在5000万年前,为了躲避陆地的凶猛动物,走进了大海的怀抱,在这个乐园中世代繁衍。如今,家园已不复往日的安宁。

作为一个古生物学家,平时打交道的大多是已经灭绝了的远古生命,最让我们兴奋的事情恐怕是从寂静的地层里“打捞”出一件件远古时代的“尸体”。生与死、起源和灭绝都只是一个个冰冷的科学问题。专业知识告诉我,在现代人诞生以来短短的地质史时间跨度内,灭绝似乎已经占据了毫无争议的统治地位,灭绝的实例举不胜举,然而又有谁见证了一个美丽物种的诞生呢?

前两年沸沸扬扬的“周老虎”事件,人们更多关注的似乎是“真相”,然而又有多少人同样关注像华南虎一样的濒危动物本身的生存状况呢?

此次广西之行,使人不禁深思:我们的先人早就向往“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难道我们就不能为后人留下更多的“天---人”和谐交融的美景吗?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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