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到北极去
2010年7月4日早8点,我开始了北极之旅。从北京出发,先飞往德国的法兰克福,再换乘到挪威的奥斯陆,然后飞往斯瓦尔巴特群岛的朗伊尔城,短暂休息后又是10小时的航船。两天时间辗转于不同国家之间,汽车、飞机、轮船不停地换乘,冲破层层云雾一路向北,目的地是新奥尔松(Ny-Alesund)——除加拿大北部的军事基地外,人类在地球上居住的最北端。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而在北极,太阳24小时挂在天上,夏日的永昼区别于冬天的黑暗在于人们对黑夜的期待。虽然在朗伊尔城的小憩已经让我慢慢习惯了极昼,但要想一如往常地睡去再醒来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船舱窗户,寄托着我们对黑夜无尽的期待。夹杂着忧虑、期盼与些许兴奋,我晕船了。
到北极的时候是夏天,一个我钟爱的季节。到达新奥尔松,一冲出船舱,我就被震住了。难道这就是北极?这就是北极圈内北纬79°千里冰封的北极?这就是距离北极点仅1200公里万里雪飘的北极?现实往往有别于想象啊。
7月的北极,暖和得有点不像样儿。放眼望去,山峦上还残存着少许积雪;山谷之间尚有稀稀拉拉的两三道冰川。只有它们,还保留着北极的“风貌”。近处,冰雪全无,只剩下柔和阳光下黑灰色的大地,显得格外苍凉。这就是新奥尔松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在稍早的6月,先行到达的队员们还穿着厚实的防寒服行走于及膝深的雪地里。7月初,黑灰色的大地就完全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貌。这北极的大地,在一夜间醒来。
北极的海冰能够反射太阳辐射,从而保持该地区的低温并能够缓解全球的气候变化。但根据科学的测量,在过去的30年中,北极的海冰一直处于减少的趋势,尤其是在夏季,海冰消融得更为剧烈。
从卫星数据记录上看,2010年6月的北极平均海冰面积是自1979年以来最小的。这是个破纪录的时刻,让我赶上了。或许,我应该走得更北一点的,或者干脆冬天来。好一个无奈的盛夏啊。
除却冰川消融带来的些许遗憾,夏季的北极,随时都能让人惊喜。日不落的极北大自然能让你尽情地领略那些在冻土上隆起的山丘、绽放的极北小花和穿越山谷的凉风,还有不惧生人的野生动物……
冰雪消融后的生机
在朗伊尔城闲逛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位专程从苏格兰过来的做植物研究的老先生,他告诉我至少有173种开花类植物在这个小城被发现过。与南方鲜艳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的花草,朴素得惹人怜爱。它们必须在夏季短短的两三个月里赶紧生长、开花,对季节交替和气候变化极其敏感。
在北极,地衣就有3000多种,苔藓也有500多种,开花植物则达900多种。气候变暖可能会使得它们具有更长的生长季,从而增强光合作用吸收更多的二氧化碳。不过,不断加剧的干旱也可能会抵消并超过这种效应。另外,随着全球气温的升高,浓密高大的灌木丛在冻土地带开始随处可见,今后发生野火的可能性将随之增大。苔原野火也会将一直储存在土壤中的温室气体释放到大气中。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北极苔原正在全球变暖的影响下逐渐消失。
苔原地带的变迁将对当地繁衍生息的生物产生着深刻影响,特别是严重依赖地衣为食的驯鹿。在格陵兰岛,北美驯鹿的繁殖期与苔原植物的花期是一致的,然而不断升高的气温使得这些苔原植物的花期提前,以此为食的驯鹿幼仔将面临更严峻的生存考验。
在新奥尔松的小路上,我们碰到了好几只正在觅食的北极驯鹿。它们一点也不怕人,一边吃着新鲜的食物,一边从我们身边走过,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甚至连我们主动挥手打招呼也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而,正是这些在北极的原野上四处行走的驯鹿们,给这片辽阔的土地以勃勃生机。
陆地上的走兽飞禽
说到了北极,不得不提的是北极熊。只有它,才是真正的“北极之王”。世界上目前存活的北极熊大约有2万只,靠捕食海豹和其他富含脂肪的海洋生物为生。它们的毛是乳白色的,皮肤却是黑色的。黑色的皮肤有助于吸收热量,是应对严寒的好方法。
在斯瓦尔巴德群岛,捕猎北极熊曾是一个传统项目。直到1973年,挪威才随北极圈的其他国家一起签署了保护北极熊的国际公约,禁止捕猎北极熊。但是,在俄罗斯位于北极圈境内的地带,每年仍有200~300头北极熊遭受非法捕杀。
与此同时,海冰持续的消融却使得北极熊不得不在海水中花费更多的时间,游到更远的地方去觅食,已经有北极熊因为长时间找不到食物或者供休息的海冰而被饿死或淹死。专家预言:随着冰川的消融,北极熊将最终消失于北极圈。也就是说,我们在北极圈附近所看到的北极熊,或许就是最后的一只。
飞禽走兽,缺一不可。在北极你会发现,各类飞禽可真是不少。有黄嘴银灰色双翅衬着雪白的胸脯的三趾鸥(Kittiwakes),有看上去挺笨拙的长得像大鹦鹉的角嘴海雀(Puffin),还有整天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的海鸠(Guillemots)和极具攻击性的北极燕鸥(Arctic Tern)。
海鸠是个运动健将,擅长飞行和游泳。它的空中姿势优美,水里动作干净利落,时时给人以美感。但有一点却令人实在不敢恭维,它的落水姿势还有待提高。前一秒还在空中优雅地滑翔,后一秒降落就摔个乱七八糟,有时要翻几个跟头才稳得住,着实好笑。
北极燕鸥是个火爆脾气,特别喜欢惹事打架。一旦你走近它的领地,它必定会发起空袭。在你头顶上空1米处来回盘旋尖叫,很多时候还是几只北极燕鸥集体出动,阵势相当吓人。非常稀奇的是,它们只会围着一群人中最高的一个展开攻势,看来,还真是“枪打出头鸟”啊。所以,若是你出行的地方有北极燕鸥出没,拉一个个子比你高的人一起走准保没错的。
袭击人的北极燕鸥
海面之下不寂静
相比于海面上的飞禽走兽,海面以下的世界亦是丰富多彩。跟着科学家们,我有幸观测到了一种名叫海蝴蝶的软体海生动物,它们的学名叫翼足螺,因为有像蝴蝶翅膀一样的双足在海水中游来游去而得名。海蝴蝶其实个头很小,一般都在1厘米以内。它们每天的生活就是扇动着翅膀垂直地往上游,碰到水面后就做自由落体运动,触底后再往上游,周而复始,简单而悠闲,让人好生羡慕啊。
海蝴蝶
无论在海上航行了多久,去过北极多少次,看到鲸,总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某天黄昏,我们正在港口装载各类实验设备,一头性情温和的白鲸(Beluga),突然出现在了船的附近。它通体发白又带点粉色,大概有三四米长,前额突起一块球状的突起,模样甚是惹人喜爱。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欣喜而安静地看着它晃晃悠悠地在小港口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近的时候,离我们就两三米,鲸的呼吸声仿佛赶走了尘嚣,那一瞬间真是让人目眩神迷。
现在,距离我从北极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回到北京依旧过着忙碌的生活。当我匆忙地行走在路上,又或是身处拥挤的人流中时,在远方的北极,可能正有一头鲸游荡于海面。光是想到这些,就足以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了。
(本文发表于《科学世界》2010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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